陈宁没有看不起欧阳修的意思,最起码在中华历史上,欧阳修对文化艺术上的贡献是卓越的,是值得人尊敬的。
但他却不适合做官。
说白了,这是个傻到可爱的家伙。
欧阳修做词、文章的水平无可挑剔,做官是真的一言难尽。
宋仁宗庆历年间,范仲淹和富弼、韩琦等人主持庆历新政,以期改变大宋疲弱的迹象,寻求一条强国之路。
然而很快范仲淹就受到大士绅大官僚的攻讦,对方攻讦的武器很致命,弹劾范仲淹等人结党。
这是千古大忌,历代君王就算是个白痴,都知道群臣结党会给皇帝权柄带来多么大的威胁。
当然,当时宋仁宗很倚重范仲淹的,所以对反对庆历新政的攻讦,置之不理。
这个时候欧阳修出来了,写了一篇《朋党论》,书言‘小人无朋,唯君子则有之’。
这是将范仲淹、富弼和宋仁宗都架在火上烤啊!
神踏马小人无朋,唯君子则有之,这不就是对别人说,范仲淹他们是君子,所以他们有朋党。
这一发助攻,让宋仁宗骑虎难下,欧阳修在文坛的影响力又那么大,文章出来之后,就对天下人说,是,范仲淹是君子,他有朋党怎么啦?
然后范仲淹被贬了,庆历新政完球。
当然,欧阳修始终认为自己是没错的,依旧发挥自己反向神助攻的技能。
大宋好不容易出来个狄青,将西夏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遂被升西府武相,坐镇枢密院。
要知道,大宋文人是不允许一个武人做到三相之一的西府枢密院高位的。
于是前前后后以文彦博为首不知多少人弹劾狄青,势必要让狄青下台。
欧阳修这个时候又跳出来装哔了。
狄青是范仲淹在陕西担任经略安抚招讨副使、参与军机,征讨西夏时看上的武将。
随后被范仲淹一路提拔升迁。
欧阳修又是范仲淹的小迷弟,见到狄青这么被排挤,干脆上书给宋仁宗,让狄青离开西府吧,太委屈,不干也罢。
好么,狄青也被欧阳修给干跑了。
这是个官场的白痴。
陈宁肯定。
所以得知面前的欧阳懋是欧阳修的孙子,他释然了。
该原谅他,毕竟他们一家都做不明白官,不能和白痴计较那么多,要包容他们,理解他们。
陈宁‘窃窃私语’的和宁佩雅说着欧阳懋祖父的一生。
宁佩雅听的目瞪口呆。
李清照也惊愕的看着陈宁。
毕竟这种言论,最起码到现在来说,没人敢说的。
当然,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分析欧阳修,他在宋朝文坛地位实在太高了。
可是陈宁说完后,两名女子竟然不约而同的点头,然后同情的看着欧阳懋。
欧阳懋气急败坏的道:“你……你放屁!”
“我祖父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陈宁道:“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
“你……我……”
呼呼呼。
欧阳懋哑口无言,身躯剧烈的抽搐颤抖。
他发现他反驳不了陈宁,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我……我告你诽谤啊,我要告你诽谤我祖父啊!”
欧阳懋手足无措的指着陈宁。
陈宁依旧气定神闲,淡淡的道:“咋?啥诽谤?这不是事实吗?”
欧阳懋再也没有刚才的骄傲和自尊,他被击垮了。
他一辈子最为荣耀的就是有个好爷爷,在太学国子监,谁见到他不高看一等?
可是他最为荣耀的爷爷,现在被人贬的一文不值,而且这些贬……它又不是贬,不得不承认它是事实啊!
于是欧阳懋再也没有之前来的气势,整个人神色渐渐萎靡。
不过没等多久,他就见到金石社外,一群人正急促朝这边走来。
欧阳懋渐渐平静了神色,一副看戏的样子盯着陈宁,似笑非笑的耸耸肩:“好,你说的都对。”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可以如此评论我祖父。”
“但我想,一会儿你可能要被打了,而且还是朝死里打。”
他淡定的道:“我和你说过了,做人要低调,不是你的东西不要贪恋,不是你的圈子不要融。”
“不然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在这遍地权贵的汴京,你能言会道有什么用?别人一拳下来,你还是会死,会受伤,而你,又找不到人说理。”
“我是个读书人,我不会与你动手,这是我欧阳家的涵养。”
“但这不代表别人不会。”
“譬如……赵侍郎家的公子,我明诚兄素来可是嫉恶如仇的。”
不远处,他看到走来的赵明诚。
欧阳懋双手抱拳,缓缓退到一边,防止一会儿血溅的时候,不要沾到自己身上。
他见不得血,太残忍了!
尤其看到赵明诚急促焦急的样子,很显然今天要大干一场。
乖乖!不得了啊!今天赵兄是有备而来的,还带了这么多篮子,这是要肢解陈宁吗?
太残忍啦!
陈宁循着欧阳懋的目光回头,就见远处金石社大门前,赵明诚带着三五名家丁奴仆冲来。
他眉宇微蹙,现在就有点骑虎难下啊。
不能吃亏。
陈宁乘人不注意,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
妈的!一会先给你一板砖下马威,大不了找李格非给我摆平。
这个未来岳父,不能什么事不做,他不是说欣赏我吗?得给我平事!
如果说以前陈宁还有些畏首畏尾,现在他有李格非罩着,李格非背后还有党派支持……
陈宁深思熟虑。
宁佩雅小脸有些惨白,微微拉了拉陈宁的袖子,道:“宁哥儿,他们好像来者不善。”
李清照此时也悄悄走到陈宁面前。
李大才女这人可处,有事她真上。
少顷。
赵明诚飞奔到陈宁面前,临近陈宁才发现他已经被揍的面色青紫了。
噗通!
砰!
赵明诚跪在陈宁面前。
这个方位,陈宁几乎下意识的很顺手的一板砖就拍了上去。
额。
他跪我干什么?
额。
他打我……我流血了。
现场气氛有些沉默。
不远处,欧阳懋笑容忽然凝固,刚才还看戏的样子,现在目瞪口呆。
我日!
赵明诚你干什么?你怎么跪下了?这事情发展的脉络与在下想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