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道的伤疤,仿佛刀割一样,割在宁以城的亲人心中,他们无法想象,宁以城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才会有如此的遍体鳞伤。
张美莲颤抖的走到宁以城身边,想用手触碰宁以城那一道道的伤疤,可却不敢,好像生怕碰到就会让宁以城感觉到痛一样。
张美莲已经泪流满面,哭喊道:“不是当个兵吗?不就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兵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啊。”
再也忍不住的张美莲,一把抱住了宁以城,哭得伤心极了。
自己亲儿子平日里哪怕磕磕碰碰都会心疼万分,何况,如今这一看就知道承受了无数的痛苦呢,怎能不痛心。
宁以城轻声安慰道:“妈,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张美莲却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哭,最后,宁以城哄了半天才算是让张美莲止住了哭声,可那眼睛之中的心疼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宁国华,我告诉你,我不管我儿子犯了什么错,你要是再敢骂他一句,老娘和你没完。”张美莲插着腰,怒视着宁国华,出声威胁。
他儿子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了,那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不少都是致命伤,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她不管她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被开除军籍,如今,谁也不能再骂他儿子,谁也不能。
宁国华此刻哪里还有心情骂宁以城,他的心疼又何曾比张美莲少了,宁以城也是他儿子啊,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是,他是气恼宁以城被开除军籍,这是丢人现眼的事,可现在,他真的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在宁以城露出满身伤疤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儿子这个当兵的,当的不容易,不容易啊。
这不是伤痕,这是一个个光荣的勋章。
部队训练哪怕再苦,也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何况,那身上明显就可以看出是弹孔的伤痕,代表了什么,他很清楚。
宁国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沉默着喝了一口酒,只剩下无言的叹息。
宁兴军腿脚不便,却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宁以城身边,用苍老的双手,触碰着宁以城那一道道的伤疤。
“孩子,你受苦了。”
看着爷爷的样子,宁以城摇了摇头,道:“爷爷,不苦,我是一名军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着宁以城的话,宁兴军心中五味杂陈,应该做的,多么简单的一句话,殊不知,其中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宁家,只剩下宁以城这一根独苗了,再出事,可就真的断了香火了。
宁兴军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摇了摇头,道:“是爷爷对不起你,是爷爷当年不顾任何人的反对,把你送入部队的,是爷爷差点让你丢了性命啊。”
宁兴军何时哭过,一直以来宁兴军都很要强,可现在,却是真的有些情绪失控了。
宁以城赶紧扶着宁兴军坐了下来,摇头道:“爷爷,我不后悔,真的,我不后悔的,这几年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责任和担当,爷爷,您没错,您不需要自责,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嘛。”
看着孙子懂事的样子,宁兴军叹了口气,道:“越是看到你这一身的伤疤,越是知道你是一名忠诚的战士,到底为什么开除军籍,为什么感觉委屈,和爷爷说说,好吗?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被人欺负了,你告诉爷爷,爷爷拼着这把老骨头,也会为你讨个公道,我孙子浴血奋战,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我孙子流了血还要流泪。”
宁兴军说到这里的时候,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显然是愤怒极了。
宁兴军是一名老兵,曾经更是踏上过战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宁兴军最后悄然无息的离开了部队,甚至,没有安排任何职务,他也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可是,宁以城能够感觉到宁兴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爷爷不简单,哪怕就算真的简单到不能在简单又如何,一名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一名亲人全都牺牲了的老兵,也值得任何人尊重了。
况且,宁兴军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难道就真的没几个混得好的战友吗?如果有,那些人如果还在军队,地位可以想象,哪怕退役了,也是一股能量。
那个年代的老兵,是宝贵的财富,走一个,便少一个了。
宁以城感谢宁兴军愿意为他做点什么,但他不会这样做,这件事,他没有受到任何委屈,开除军籍的惩罚,他接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宁以城叹了口气,看着宁兴军和自己的父母,缓缓开口道:“爷爷,爸妈,你们听我说,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你们,你们就明白了,我就一句话,我舍不得部队,我真的触犯了军法,可是,我真的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啊。”
说到这里,宁以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是不后悔,可他,却也真的失去了老班长,如果真要后悔的话,他只后悔,当时没有拦下老班长,那应该,是他去的,如果真的后悔的话,他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在早一点前去救下老班长,或许,老班长能活下来呢?
宁以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来。
当说到与恐怖分子交战的时候,张美莲他们紧张的都没法呼吸了,当说到恐怖分子撤退的时候,挟持了一家五口,无辜的群众的时候,他们更是紧张得不行,然而,当听到那五个人,全都被恐怖分子离开边境后,直接枪杀的时候。
他们,已经一个个握紧了拳头,愤怒不已,恨不得打死那些人一样。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老班长单枪匹马,前往境外,为无辜的百姓报仇,他们感到大快人心,可随后,老班长的惨死,让他们心中酸痛。
宁以城一人,独闯境外,杀光了武装贩毒分子,背回了老班长的尸体。
这,错了吗?
军法无情,人有情。
宁以城错了,错在犯了军法,宁以城没错,因为他,真的没错。
宁兴军脸色激动,大喊一声:“好。不愧是我宁家儿郎,好,好,好啊!”
宁国华同样脸色激动,再看向宁以城的时候,只剩下骄傲,再无任何埋怨。
只有张美莲,依然是一脸的心疼和紧张。
宁以城讲述的故事,她全都听到了,那其中的危险重重,她哪怕见不到,也能感受到了,更何况,还需要去见吗?宁以城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已经证明了这些。
她为自己儿子骄傲,可,她更关心儿子的安全。
宁兴军拍着宁以城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好孙子,你没错,你没错啊,你是好样的,爷爷为你骄傲,我宁家为你感到骄傲啊,开除军籍又如何,开除军籍也掩盖不了我孙子是一个大英雄的事情,好,实在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