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被认出，燕扶玉走得很快。下方，晏无量本隐约听见了一声师兄，带着点熟悉之感，他心中一动，本能地循声看去。
本以为是燕扶玉，然入眼的却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背影清瘦纤长，恍然与燕扶玉带着几分相似，但又完全不一样。他的师弟是男子，自然不可能着女装。
这人分明是个女子。
虽是这般想，但晏无量还是下意识想要多看一眼。只是那女子似有急事，走得很快，不过转瞬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只来得及瞥过一眼，没有时间看清，甚至连那女子的面容也没看见，只那条水碧色的流仙裙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不知为甚，他心中竟恍然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过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了。
晏无量蹙了蹙眉，也收回了目光。他此次出来，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是低调出行，身边也没带任何仆从，只一人轻装出行。
他修为高深，又因着心中的若有若无的不安感，没在路上停留。一路疾行，没多久便到了云阳府。算算时间，燕扶玉三人应与他差不多速度。也是因此，方才晏无量听到那一声隐约的师兄，才会下意识看去。
只此刻想来，或许又是他的幻觉罢了。
思及此，晏无量薄唇紧抿。
迷情香早已解，迷障本该尽消的。所以他不该再被那些不应该存在的错误心思左右。
“咦，方才那位蒙面的姑娘，是不是今天在锦绣坊出现的那位绝色美人？”恰此时，旁边两人惊讶又带着期待的咦了一声，语气隐隐带着兴奋，“那位姑娘姿容绝世，穿得就是那身水碧色流仙裙，如今虽蒙了面，但我今日有幸瞧见一面，那般容貌，过目不忘，所以定然是她！”
若是普通平常人，只见过一面，记忆或许没有那么深刻。但那位姑娘可是生得如天仙下凡，那般美丽，让人见之难忘，所以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莫说一日还未过，便是再过十年，他定然也不会忘记！
他的同伴闻言，也有些激动，但又可惜，“可惜只是听闻，没能真的一睹这位姑娘的芳容。听说像是仙女下凡似的美。”
云阳府虽不算小，但人们自来好热闹。锦绣坊又是云阳府最有名的成衣店，店中来了个绝世美人的消息本就不是秘密。况且，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很快便传开了。
虽不至于府城上下皆知，但也差不多矣。
“你们谈论的是方才那位姑娘？”晏无量顿了顿，忽然出声插话，“她在云阳府很出名吗？”
他自来不喜与外人交流，在外时，更是如此，一直都独来独往，从不在意其他人其他事。然此刻，却罕见的起了心思。
闻言，刚才说话的两人，尤其是亲眼见过燕扶玉的那人立刻就兴致勃勃道：“这位兄台想来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晏无量在身上施了术法，普通人看他，便只像看到一个因赶路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除非是修为不低的灵师，否则看不破他的术法。
不等晏无量回答，那人就已经笑着继续道：“我看兄台应该也是刚来咱们云阳府，所以错过了今日的盛景。不过那般盛色，能够有幸亲眼目睹的人确实也不多，某有幸，恰好看见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满眼感叹之色，“今日所见，才知往日瞧见的尽都是庸脂俗粉啊！”
闻言，晏无量眉心拧起。
他对人的容色并不看重，也不屑与人谈论这种事。若是平常，他定然转身就走了。然此时，他心中动了动，到底暂时忍下了不耐。
“那女子也是今日才出现在云阳府的？”不等那人再花无数语言来详细描绘那位女子的容貌，晏无量直接开口。
这也不难猜。
若是那女子本就是云阳府之人，那这两人的反应也不会这般大。从此人的话里来看，今日应是那女子第一次出现在云阳府。
果然，那人闻言，便点了头：“不错。那位姑娘应是外地人，瞧她通身气派和功夫，像是游历天下的女侠。今日知府公子当街调戏她，却被她一挥手就教训了。我听其他人说，那姑娘说不定是位灵师，否则也不可能那般厉害！”
“若不是如此，以她的容色，哪里敢出来闯荡？”
女侠。
晏无量手指微动。
“她一个人？”他问。
“那倒不是。”那人摇头，“她还有两位同伴，一男一女，皆是姿容出色的年轻人。”说起来，他又感叹了一声。
“她为何去锦绣坊？”晏无量再问。
“对了，说起这个，去锦绣坊之前，她本是着男装打扮的。”那人想到什么，有些好奇，“说起来，如果不是那位姑娘换了女装，我们都还只以为她是个翩翩公子呢。这女扮男装可不容易，想要以假乱真更是几乎不可能，往往都会露出破绽，也不知那位姑娘用得是什么法子，当时就连锦绣坊的女掌柜起先都没有认出她是个女子！”
“……你说她女扮男装？”
晏无量心中霎时划过一丝异样。
“是啊，不过就是扮成男子，那姑娘也是个极为俊俏的公子。”
晏无量没再继续听下去，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燕扶玉方才离开的方向快速而去。他的速度极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
“哎，那位兄台怎么不见了？”方才说话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我这还没细致的与他描述那位姑娘的绝世姿容呢，怎么就走了呢！”
“……我瞧他那样子，说不定就是去瞧那位姑娘的。”同伴便道，“瞧那身气势，我估摸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们虽然只是普通凡人，但又不是傻子，自然还是有点眼力的。方才那年轻男人通身的气势可不弱，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的，定然是个高手！
这些人的谈论，晏无量自然没有心思在意了。听了那些描述后，不知为甚，他心中莫名生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此次离京去边城，玉儿他们是三人同行。按照他的推测，他们三人应该就在云阳府附近。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所以……
那荒唐的猜测一旦生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晏无量的心跳甚至都加快了速度。
若那猜测成真……
一时间，他竟是不敢再想下去。
*
且说燕扶玉这头。
看见晏无量，实在是意料之外。她担心被师兄识破身份，所以当机立断走了。只是即便及时离开，她心中还是隐隐生了丝不安。
虽然只有一眼，但……师兄不是常人，若他认出了她怎么办？
燕扶玉并不是怕被师兄发现女扮男装的秘密，只是……她暂时还未想好，若是被发现了，后续又该如何？
她相信，便是她是个女子，师兄也不会低看她。若她未曾对他生出那不该有的心思，燕扶玉自然可坦然面对。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客栈。
“姐姐终于回来了。”如路迢迢所说，魔君确实已经回来，此刻正堂而皇之的坐在她与路迢迢的房间里品着茶。见到燕扶玉推门进来，他便含笑看着她，悠悠说了一句，“姐姐这般慌忙，莫不是担心我出了意外？”
这话当然只是随口一说，他们彼此心中都知不可能。
“我师兄来了。”
燕扶玉看了他一眼，直接道，“请问君上，现在我可以换下这身衣裳了吗？您可满意了？”
闻言，青年握着茶杯的手指微顿。
“晏无量来了？”他没回答燕扶玉的问题，而是问。
燕扶玉罕见的有些急躁，眉目含霜的点了头，“方才与师兄无意中碰过一面。我虽及时离开，但以师兄的敏锐，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她暂时还未想好该如何以这幅模样与晏无量相处，也不知是否应该坦然把秘密告知，所以并不想与晏无量正式碰面。
酆渊当然听懂了燕扶玉的意思。
他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燕扶玉与他对视。
许久，他忽然翘起了唇，似笑非笑地道：“若本君没记错，少使可是心悦你亲爱的师兄。如今他来了，若发现自己的师弟原来是个娇滴滴的绝世美人，说不定少使的心思便能成真了。所以，为何要急着走？”
“燕少使，”青年站了起来，身形一动，下一瞬便到了燕扶玉的面前。他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想与你亲爱的师兄双宿双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