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府。
燕长乐换上了一身新郎服,红色的喜服衬得他隽秀无双,眉目间竟有几分神似燕扶玉。
这具皮囊生得确实好看。
虽与双生兄弟长得不像,但各有各的好看。这般出门去,怕是也能勾动不少姑娘的芳心。
他望了镜子里的人一眼,深吸了口气,随即拿出一粒黑丸扔进了嘴里。黑丸入口,不过几息,他的容貌便忽然变了。
眨眼之间,竟就化成了燕扶玉的容貌。
他方才服用的便是化容丹。顾名思义,服用此丹后,便可以变幻容貌。便如他要化成燕扶玉的容貌,只需燕扶玉一滴血,再加上化容丹,便能成功。
最重要的是,用化容丹变幻出来的容貌,根本没有破绽。
也就是说,此时的他,哪怕站在燕侯夫妇,甚至是晏无量面前,这些人也识破不了他的伪装。
这便是化容丹的逆天功效。
任是修为再高,若不提前知道,几乎寻不到破绽。
也就是因为化容丹太过逆天,所以此丹几乎已经失传,已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燕长乐没想到,徐承佑手中竟然有这种失传的逆天丹药。
他们的计划便是,由他化成燕扶玉的容貌,代替燕扶玉去迎亲,甚至是洞房。待到生米煮成熟饭,即便他被识破,也无从更改了。
此计因着化容丹,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
然燕长乐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根本做不到徐承佑那般气定神闲。
“玉儿,该出来迎亲了。”恰时,敲门声响起,徐承佑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到他来了,燕长乐便知,徐承佑已经把燕扶玉控制住了。
他深吸口气,应了一声:“就来。”
随即打开了房门,对上了门外男人镇定淡然的脸,心头微微一哽。
若不是早知计划,瞧见徐承佑这般淡然的模样,他怕是也不会怀疑他——谁能想到,徐国公府温和肃然、端方如玉的世子竟然对自己的表弟生了那般心思?
不仅如此,甚至还敢把这份心思真正的实现。
“玉儿可是准备好了?”
他语气温和,与平时看不出任何不同。
燕长乐勉强笑了一声,略带讨好道:“劳表兄挂心,已准备妥当了。”
“不要这样笑。”
徐承佑却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这样笑,便不像玉儿了。”
燕长乐脸上笑意僵住。
“不能让他人看出不同,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可明白?”
“……明白。”
“既然明白,那便走吧。”徐承佑到了他的身侧,微笑的看着他。
燕长乐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出了门。
他先要去正院拜父母,然后再去长使府拜师尊,最后再转道将军府接新娘。拜燕侯夫妇时很顺利,燕侯夫妇并没有认出他来,这让燕长乐微微松了口气。但出了侯府,去往长使府时,燕长乐还是忍不住担心。
虽然服用了化容丹,但是晏无量那般厉害,他当真能瞒过他吗?况且,燕扶玉乃是晏无量亲自教导出来的,两人朝夕相处十几年,对彼此的习惯应该都很了解,便是他顶着燕扶玉的脸,也不能完全放心。
唯有过了晏无量这一关,他才能不这般提心吊胆。毕竟这么多人里,最熟悉燕扶玉的人便是晏无量,最容易拆穿他的伪装自然也是晏无量。
燕长乐就带着这种担心,一直到了长使府。
晏无量没有出来。
“禀少使,尊者正在闭关。”长使府大管家上前道,“尊者早已吩咐,少使来了,便直接去祠堂便可。”
“少使请。”
师弟成亲,师兄却在闭关,燕长乐现在没心思去想为什么。听到晏无量不会出来时,他心口大大松了口气,有些劫后余生的放松了身体。
“好。”
他甚至是有些开心的应了一声。
倒是管家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少使成婚,尊者竟都不露面,这般行为,少使竟然不在意吗?以少使对尊者的重视,应该伤心才是吧?
不过这些事到底不是他能管的,所以卫一没多想,领着燕长乐便去了祠堂。
燕长乐顺利的给燕扶玉名义上的师尊第一真人上了香,之后,便快速离开了长使府,并无停留。
一直到他出了府,晏无量也未出来。
“继续吧。”
府外,徐承佑看着他,淡笑道。
接下来要去的便是将军府了。只要顺利把路迢迢接回燕侯府,余下应当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眼看着胜利在望,燕长乐心情终于好了不少,迫不及待地上了马,朝将军府去。
将军府里,也已是一片热闹。
路迢迢早早便被叫起打扮,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都变了个样。
“新娘子可真漂亮!新郎官可有福了!”喜婆说着讨喜的话,屋里一片喜气洋洋,“瞧着这时辰,新郎官该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了鞭炮声。
“新郎官到了!”
*
“尊者,少使已经出府了。”
静室外,卫一恭声回禀。
许久,才从静室里传来了一声,“知道了。”随后,再无他话。
卫一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最终也没等到任何吩咐。他心中微叹,到底还是退了下去。
他至今不懂,以尊者对少使的重视,怎么连少使成亲也不出现?这简直不合常理。少使亦是,尊者未出现,他看上去竟毫不在意?
这对往日亲近的师兄弟,何时这般陌生了?
卫一在长使府待了多年,也算是看着尊者与少使相处的。正因如此,他才更无法理解。
只是身为灵侍管家,这些事到底不是他能插嘴的。
静室内。
听着门外远离的脚步声,晏无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清明如初。早在三日前,他便对外宣称闭关,可事实上,这三日来,他根本没有一刻能够入定。
修炼无半分进度,倒是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深。
晏无量的耳力极好,不用卫一回禀,其实早知道有人进了府。脚步声,喜乐声……所有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楚。
越是清楚,越是烦闷。
所以他没有出静室,没有去见燕扶玉。
只要不见不看不听,那么那些荒唐的心思便能随着这场婚礼消散了。他这般告诉自己。
只要燕扶玉完婚,那么一切便能拨乱反正,恢复正常。
他选择的是一条正确的路。
然当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喜乐时,他的心神却比方才还要乱了。晏无量抿了抿唇,也不知多了多久,忽而站了起来。
*
燕扶玉有一瞬间恍若梦中。
即便心有准备,但当真从徐承佑口中听到这话时,她的心还是骤然往下沉去,眼前发昏,喉间腥甜,难受无比。
她猛然闭了闭眼睛。
大口喘息了一下,才重新睁开,望着徐承佑的目光已是一片僵冷。
“我不会饮的。”她看着徐承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表兄,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事到临头,她还是想要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恢复如初的选择机会。
幼时相伴,多年扶持,她看重这份情谊不下于与师兄之情,或者更甚之。徐承佑不仅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兄长,更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
这份情谊,她曾真的想要一生珍惜。
即便知道了书中的剧情,可她依然心存希望。而徐承佑也没有辜负她这份期待,在所有人都选择站在“燕长乐”身边时,唯有表兄还在。
所以她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如此一辈子。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柔嫩的红唇上微微摩挲了一下,那炽热奇怪的感觉让燕扶玉身子一僵,本能地偏过了头,想要避开他的碰触。
然而,徐承佑却是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
微微用力,指尖在那片雪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玉儿,你知道的,我做事从不后悔。”徐承佑看着她,语气凉淡,“我本来没想这么快与你坦白的,本想等你一点点接受,可惜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燕扶玉心头寒凉彻底。
男人陈述事实般的说道:“你是女子,为何还要娶路迢迢?你不应该娶她的,是你逼我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我没有逼你!”
燕扶玉咬着牙,终是忍不住哑声出口,“分明是你在逼我!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兄长,不曾有过其他心思,你难道不明白吗?”
徐承佑脸上维持的淡笑终于散去。
满是喜庆之色的喜房中没有半分喜意,唯有一室沉寂。
“哥哥,别让我恨你。”燕扶玉直直看着徐承佑,喃喃道,“放了我吧,我得回去。”
“……恨我?”
徐承佑喉头动了动,垂首静静看着床上的女子。
她生得极美。
换上新娘喜服后,更是美的不可方物。雪肤映着嫣红,乌发铺散在红被上,哪怕没有用胭脂,没上任何妆容,她依旧美的无人可及。
美的让人心醉神迷。
但徐承佑要的不仅是这份美丽,更要的是那颗心。
他看过太多美人,美色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什么时候生了这种心思?
其实便连徐承佑自己也不知,只是等他发现时,那抹清冷艳绝的身影已然落在了他的心上,他的脑海中,再难拔除。
徐承佑至今还能记起,当发现她是女儿身时,内心瞬间涌上的如潮水般的喜悦。
“按照你我两家关系,若无意外,你本就该是我的妻子。”不等燕扶玉回答,他笑了一声,只是眼里无甚笑意,“玉儿,你本该嫁我的。”
“……你也说了若无意外,”燕扶玉沉默片刻,“我现在是男子,我是燕扶玉,不是燕如意。”
“表兄,”她唤他,问,“你今日把我抓来,是想让我做你的禁、脔吗?”
禁、脔二字,让徐承佑蓦然冷了脸色。
倒是燕扶玉显得格外冷静,继续道:“你不用反驳我,以你的聪慧,定然知道今日我若是不回去完婚,会有什么后果。”
从此后,“燕扶玉”将成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不说受尽唾骂,也将被人不耻。
她若逃婚,伤得不仅是燕路两家的关系。
徐承佑不可能想不到。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说想要娶她做他的妻子,可当真把她当妻子了吗?
“三书六聘,这才是娶妻之礼。”
“玉儿这是在怪我不尊重你吗?”徐承佑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上骂名的。若我当真完全不顾你的意愿,我为何还要为你保守你是女子的秘密?”
“只要你女子身的秘密暴露,我想要娶你,凭我们两家的关系,岂不是更容易?”他坐在床边,伸手撩起燕扶玉的一束发,温柔笑道,“燕扶玉永远都会是光风霁月的卫道司少使。”
“你放心,今日燕侯府与路家的婚事已经顺利进行。少使燕扶玉也顺利把自己的新娘接回了府。”他唇角笑意更深,“想来此刻,正是洞房花烛吧。”
燕扶玉却是心中一寒。
她不傻,立时便明白了徐承佑话里的意思:“你让人假扮我?是谁?”不等徐承佑回答,她已然自顾回道:“是燕长乐?”
“玉儿这般生气作甚?你该感谢我才是。”徐承佑淡淡道,“我不过是帮你们拨乱反正罢了。按照约定,娶路迢迢本就该是你的弟弟,燕侯府的嫡长子燕长乐。”
话音未落,他已然垂首。
柔软炽热的唇落在了床上女子的眉心处,仿佛蕴着万千柔情蜜意。
燕扶玉脸色突变。
她想要避开,却因下颌被辖制,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另一人的唇落在额上。
“玉儿,哥哥欢喜你。”
“时辰不早了,这春宵可不等人。”
“哥哥知道你心中不甘愿,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这合卺酒,我帮你。”
话落,他忽而一伸手,那两杯合卺酒便飞到了两人眼前。他执起一杯,又把另一杯放在了燕扶玉面前。
捏住她下颌的手微微一用力,燕扶玉不受控制的张开嘴,清甜的酒瞬时落入唇舌间。她脸色一变,不待反应,男人已经猛然吻了上来。
他欺上她的唇,如狂风骤雨般,攥取着那入了另一人口里的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