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燕侯府后，晏无量径直回了长使府。
长使府中，还留着代表着喜事的红绸。然，阖府上下，除了这些红绸喜灯，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喜意。
“夫……长使，您回来了？”
一看到晏无量，早已守候多时的卿玉美眸就是一亮，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她本想唤夫君，只是这个称呼到嘴边时，她却顿了顿，又改了口，故意唤了长使。
她虽为妾室，但长使并未娶正妻，所以论起来，如今，她称得上是长使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外人不知她与长使的真实关系，只知她是晏无量唯一的女人，所以大都对礼遇于她。
长使府上下，也把她示为女主子，尽心伺候，不敢有半分怠慢。
这样的日子，对比从前，简直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一般。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日子，所以好几次她都从睡梦中惊醒，就怕这一切真的变成了一场梦。
哪怕成了晏无量名正言顺的妾室，她心里依然有着不安定感。
——毕竟直到如今，她还未与晏无量圆房。只要一日未成为真正的夫妻，卿玉提起的心便放不下来。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望，也不认为自己能彻底霸占长使，她只想要与自己的夫君做真正的夫妻，如果有幸，能生下一子半女，那便极好了。
可是自她入门后，几乎见不到晏无量的面。起初，卿玉还是很有自信的。她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生得貌美可人，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以真心相对，终有一日，长使会看到她的。
然而这种信心，与日俱减。
下人们都称她为夫人，可是……卿玉明白，在长使的心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夫人。她不想失去如今的一切，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今日在主院守了很久，总算是等到了长使，便迫不及待试探。
她与长使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夫妾。是长使选的她，主动娶的她，所以，她不信长使的心里一点都没有自己。
然而，结果注定让她失望了。
“你有事？”
晏无量根本没有注意到卿玉的称呼问题，见她等在这里，只以为她有事找他。虽然这是他自己纳的妾室，但实际上，若卿玉不出现，他都快忘了府里有这个人了。
哪怕卿玉生得貌美妩媚，竟也没在他心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之所以还认得出她，只因为那与扶玉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之前，晏无量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选了这样一个与燕扶玉相似的女子。看着这张与燕扶玉有些相似的脸，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卿玉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不久前心里生出的那丝荒唐。
不过晏无量到底不是什么迁怒他人的人。
他明白眼前名义上是他妾室的女子是无辜的，所以克制住了内心的烦躁，只略微蹙眉。
卿玉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面色阴冷，语气冷漠，顿时面色发白。哪怕脸上抹了胭脂，也掩盖不了的苍白。
不过她只是颤了颤，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毕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即便再伤心难过，卿玉也没有退后。
“妾身无事，只是许久不见长使，心中甚是挂念，所以才特意再次等候。”卿玉鼓足勇气，皓首微抬，美眸柔情脉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柔声道，“这是妾身亲自绣的香囊，长使可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精致的香囊双手递到了晏无量面前。
那香囊很是精巧，看得出来绣工极好，绣它的人定然废了十分心思。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并不浓郁烦腻，反倒有一股清新。
晏无量低头，看着面前的这只香囊不语。
“……夫君？”
沉默了几息，柔美的女子忍不住再次开口，柔声婉转，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羞意，一丝恳切，一丝期待。
那声夫君，更似乎充满了情意。
“您……不喜欢吗？”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眼里已经聚起了水光，晏无量眉头皱的更紧，半晌，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只香囊。
“府里有绣娘，以后你不用做这些了。”边接过香囊，他边淡声道。
女子送男子亲手绣的香囊，意思昭然若揭。往日，遇上这种事，晏无量从来都无视或者拒绝。
但面前的女子不是他人，而是他亲自娶回来的妾。
哪怕他娶她的心思并不单纯，终究是他把人娶进来的。既然如此，自然要承担起作为丈夫的责任。
他给不了她属于丈夫的爱意和温柔，但他会给她安定富裕的生活。
见男人收下了这只香囊，卿玉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生起了喜意。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便又听男人淡声道：“若是无事，便回去吧。我累了，先进屋了。”
说罢，他已经转身进了主院。
身后，卿玉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脸上的喜意霎时散了，柔润的唇深深咬在贝齿之间。
*
屋里。
晏无量看着那只绣工精妙的香囊，面色越发冷淡，只觉太阳穴生疼。他虽未经历过男女情事，但看过无数痴男怨女之事，自然也看得懂卿玉眼里的期望。
正因为看得懂，晏无量心里才越发烦躁。
这些年来，他清心寡欲，一心唯有降魔卫道。他犯过错，但错误都是可以纠正的，这一生，他自问问心无愧。
然如今，因为他一念之差，却是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女子。这与晏无量多年坚守的信念相悖。
若卿玉只要荣华富贵，他给得起。但若是其他的……很明显，卿玉要得怕是其他。
晏无量很清楚，自己给不了，也不可能给。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赌那一时之气。
于人于己，他都不该娶一个陌生女子。
香囊里的香气缓缓逸散，不知不觉充满了整间屋子。闻着这股淡淡的香气，晏无量的目光逐渐变得越发幽深，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生得极为好看。
风华绝代，绝色倾城。
他忍不住那人走了两步，一个名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