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又笑了一声,嘶哑的笑声竟似带着一股阴厉之气。他没有移动分毫,竟是避也未避,只看着那带着滔天威势的银剑朝他飞来。
他伸手一接,银剑毫不犹豫的穿透了他苍白的手心,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
噗嗤一声。
银剑深深没入了黑袍男人的胸膛。
“燕扶玉,本座记住你了,我们还会再见的。乾坤玲珑心,可真是个好东西。”然而,他还在笑,仿佛被刺穿心脏的人不是他。
浓郁的魔气被剑气刺破,一点点消散,缓缓露出了男人真实的面容。只是不等燕扶玉看清,便见那人轻哼了一声,只听一声轰然炸响,下一瞬黑袍男人竟化为了黑烟,就这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惊鸿一瞥间,燕扶玉只看清楚了那双黑如墨渊的眼睛。
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不过是一眼,便似乎要把整个天地冻结在其中。
极度危险。
……他死了吗?
虽然亲眼看着人在眼前化为灰飞,然而燕扶玉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厚。
她确实刺穿了男人的心脏,可她依旧不敢确信自己真的杀了这个人。
……错了,她本来就没有杀了他。或者应该说,她根本杀不了他。
“噗——”
须臾,燕扶玉忽然软了下来,喉间的腥甜再也控制不住,猛然喷出了一口鲜红。她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还能清醒,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
“……哥哥!”
燕扶玉回头,便见燕长乐苍白着脸朝她跑了过来,满脸担忧道,“你、你没事吧?刚才的那是魔物吗?”
他满眼惊恐,看上去是那般的柔弱可怜又无辜。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偶然间闯进了灵师与魔物的世界,显得那般的无助。
让人想要保护他,怜惜他。
燕扶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眸,目光落在了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忽而开口:“你是谁?”
“什么?”
燕长乐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无辜又茫然的回道,“哥哥你是什么意思?我是长乐……唔!”
只是话未说完,燕长乐便觉脖颈一痛,一只漂亮雪白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大半呼吸。
“你不是燕长乐。”
或者说,面前这人与昨夜的人分明是两个人。
燕扶玉收紧了力道,面色冰冷,“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杀意再不掩饰,眸色完全暗了下来。
因为呼吸不畅,燕长乐大张着嘴,不过须臾,整张脸便涨的通红,眼角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那般的可怜无辜。
“……哥哥……我是长乐啊……”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满眼的求饶和无助,“你要杀了……我吗?”
恰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有不少人闯了进来。
“——燕扶玉,你在干什么?!”房门开的那一瞬,燕扶玉余光一瞥,看到了匆匆赶来的人。
有灵师阁的长老、师弟妹,有她的父母,还有……萧桓与晏无量。他们都是匆匆赶来,面上几乎都带着焦急之色。
此时,确实都惊讶愤怒地看着屋里的一幕。
“扶玉,快松手!”
燕侯夫人惊叫一声,本能地朝他们扑来,想要阻止。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灵力重重击打在燕扶玉的手腕上,只听一声脆响,那是腕骨断裂的声音。
她手上霎时失了力气,松开了燕长乐的脖子。
“咳咳咳……”
燕长乐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眼泪顺着涨红的脸颊流了下来,整个人虚弱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他白皙的脖颈上,那抹青紫极其刺眼。
“长乐,长乐,我的孩子,你没事吧?”燕侯夫人扑到了燕长乐身边,忙扶着他,看着儿子凄惨可怜的模样,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快、快叫灵医!”
其他人也紧跟着围了过去。
“长乐,怎么样?还撑得住吗?”燕侯也满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别怕,灵医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这是雪玉膏,擦上后,很快便会消肿了。只是你这伤比较重,大概需要三日才能化开。”
萧桓看着燕长乐脖子上的青紫,眉心也是紧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打开抹在了那伤处。
说到伤比较重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仅是萧桓,其他人脸色也不好。
“……爹娘,殿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咳咳咳……”燕长乐没说几个字,便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平日里清朗的声音此刻沙哑刺耳,“你们……不要……责怪哥哥,他……他不是故意的……”
可这抹刺眼的青紫,方才亲眼所见的一幕,又怎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解释的?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自然对杀意更是敏感。
方才他们分明都感受到了杀意。
——燕扶玉想要杀了他的亲弟弟。
这是所有人亲眼目睹的事实!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实太令人震惊,所以才让人难以置信。
“傻孩子,你先不要说话!你都成这样了,还帮她解释作甚?!”不等燕长乐再说,燕侯夫人就阴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没有瞎!”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说着,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一时间,屋子里仿佛只剩下她的哭声,听上去那般的可怜无助。
让人心碎。
是啊,长子想要杀了次子,手足相残,这般残酷的事实,作为母亲的她,又怎能不伤心难过?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沉默了许久,有灵师阁的长老开了口,目光不由看向了不远处的燕扶玉。
从始至终,她都不发一言,只沉默的站在一旁。像是与所有人隔成了两个世界。她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有滴答声萦绕在她的身边。
那是鲜血落地的声音。
那一道灵击没有丝毫放水,准确的击在了她的手腕上,不仅让腕骨碎裂,还刺穿了血肉。所以,她方才作恶的那只手早已鲜血淋漓,手下,不知何时已然有了一块小小的血泊。
只是这一刻,无人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险些被掐死的燕长乐身上,又如何会去关注一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