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照面，再听得长使府下人对此女的称呼，燕扶玉当即便明白，面前的这位卿玉夫人想来便是师兄所纳的妾室。
但因着有正经喜宴，又是晏无量的第一个女人，这卿玉夫人便不是一般的妾室。
若今日她面对的是那只幻魔，燕扶玉当然不会任由师兄与魔物结合，可如今……她瞧得分明，这位卿玉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不是魔物。
既是人，她便没有资格插手，也不能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拦。非但如此，身为师弟，她必得好好备上一份贺礼，以祝师兄大喜。
那一瞬间，燕扶玉心里竟隐约有一丝失望闪过。意识到自己所想，她心下一沉，手心下意识握紧，强压下心里涌动的情绪。
“见过师兄。”
好在这些年来她也没有白活，虽心中酸楚难言，可燕扶玉更明白自己更不能让师兄看出她的异样。
她现在是燕侯府长公子，是卫道司少使，这样的身份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是以，燕扶玉面上并无多大变化，看上去仿佛与平时无异。
许是没想到会碰见，见到是她，晏无量的目光微顿，片刻才微微颔首，问道：“你到长使府来有何事？”
他声音清冷，一如既往，但因着身旁的红衣美人，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像是天上的神仙终于入了红尘。
“我，”燕扶玉张了张嘴，万千言语最终却一字不能说，只艰涩道，“我听说师兄有喜，特此来恭贺。”
燕扶玉只觉喉咙像是被人针扎过一般，又疼又涩，但即便如此，她也直视着上方的那对男女。
男俊女美，堪称璧人。
“扶玉恭贺师兄新婚之喜。”
只一句话，却几乎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更是如利剑一寸一寸刺进她的身体里。
“多谢少使，”闻得此言，那卿玉夫人面色羞红，娇声羞赧道，“不过妾身只是一个妾室，当不得少使此言。”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男人，一双如水春眸中满是脉脉情意和柔情。
一时间，仿佛连空气中都多了几丝旖旎。
“你就是特意来说这些话的？”不等燕扶玉再开口，晏无量终于出声，只是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情绪。
“……自然。”燕扶玉努力笑了笑，“这般大的喜事，我自然要亲自来向师兄道喜。”
她直视晏无量，继续笑着道：“卿玉夫人贤惠温柔、妩媚绝色，师兄得此佳人，是该好好办一场喜宴。小弟来得匆忙，一时忘了贺礼，还请师兄见谅。待我归去，定立即着人补上。”
燕扶玉说得客气有礼，颇有风度，仿佛真的是真心为师兄纳妾高兴。这番言语，任谁都挑不出错处，只能感受到师弟对师兄的敬意。
“……卿玉确实不错。”
晏无量唇角抿直，虽依然看不出有多少喜意，但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毕竟谁不知道卫道司长使晏无量多年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如今这位卿玉夫人能得他一句夸赞，想来他心底定是对这位佳人极满意。
这是那本书里没有出现过的剧情。
可此刻，燕扶玉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现实与书不同，说明书里的命运不是不能改，可偏偏……晏无量是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纳妾，她该高兴吗？
又能高兴吗？
直到现在，燕扶玉才知道，原来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豁达大方。师兄无错，卿玉夫人也无错，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婚嫁更是顺应天意。
可这一刻，她终是控制不住的对师兄生了一丝怨，对卿玉夫人生了……嫉妒。
“你还有其他事？”
正这时，晏无量忽而又开了口，一双墨眸深深看着她。
燕扶玉回过神来，尖锐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手心，传来一阵阵剧痛。她挺直着背脊，哑声道：“已无事了。”
师兄是在赶她走吧。
也是，才刚得了心仪的佳人，自然情意绵绵。而她，作为一个外人，还留在此地，便着实碍眼了一些。
思及此，燕扶玉便笑着道：“我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便不打扰师兄了，先走一步。”
“嗯。”
晏无量淡淡点头，没有留她，只淡声道，“公务要忙，身体也要注意，不要误了身上的伤。”
师兄还是关心她的。
只不过这种关心，只是师兄对师弟的情谊。若师兄知道，他精心培养教导护持的师弟不但骗了他，甚至还对他生了那龌鹾的心思，他还会关心她吗？
燕扶玉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多谢师兄关怀，扶玉会注意的。”她压下心里的涌动情思，力持镇定的向晏无量行了一礼，便大步转身离去。
一直朝前，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一旦回头，便再也控制不住。
身后，晏无量看着那道快速离开的身影，眸色微微暗了下来。
“少使对长使果真情深意重，竟带伤亲自来贺，想来少使是真心把长使当做亲生兄长敬重的。”
见长使一直盯着少使离开的方向不动，卿玉顿了顿，终是开口小心翼翼地奉承道。
早便听说，少使与长使虽名义上是师兄弟，但实际上，少使乃长使亲自培养教导，亦兄亦师。
少使敬重长使，长使当然也爱护这个小师弟。师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所以，她从这个方向引出话题想来是没错的。
外人都以为她已受了长使宠幸，从瑶芳阁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有幸成为长使的妾室。这一份荣耀和幸运，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嫉妒，便是京中的贵女们怕是也羡慕不已。
哪怕只是一个妾室，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期盼得到。
曾听闻，多年前，元和公主心仪长使，为与长使在一起，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放弃尊贵身份，只做一个妾室，只盼能长伴长使左右。只可惜，绕是这般情深，长使也无动于衷，拒绝了公主。
是以，如今的她不知有多么幸运。
但其实只有卿玉自己明白，长使对她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看重，甚至……直至如今，也根本没有与她同房。
昨夜，她被唤去长使房间，其实什么没有发生。
卿玉不知长使为何还会纳她为妾，但既然名分已定，她自会抓住这个机会。只是心里到底没底，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好亲近长使。
然卿玉想得好，却不想她此话刚一出口，却见晏无量非但没有喜意，甚至陡然冷下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