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府厅堂内,酒气熏天。
刘宁低着头端坐在小板凳上,好奇打量着正与文登知县杨攀凤,以及一众当地士绅推杯换盏的父亲刘大壮。
自从两天前,他爹身穿游击将军官袍,领着他及一众侍卫从总督衙门走回家以来,这两日上门拜访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除了原本隶属于华勇营的老部下,就连平日里提及他爹刘大壮便嗤之以鼻的文登县士绅,也纷纷备上礼物登门拜见。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游击将军,乃是他爹斥资三万两白银,从庆亲王奕劻开设的‘老庆记公司’捐来的,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士绅对他爹的巴结和奉承。
这倒不是因为我大清余威尚存,实在是因为自从大英老爷占了威海以来,整个文登县境内除了杨攀凤这个仓促调来顶岗的知县外,居然再也找不出一名隶属于朝廷的官吏。
虽然我大清这帮官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混吃等死、吃拿卡要,但是老话怎么说来着?
再糟糕的秩序,也总比没有秩序强!
“刘大人,我再敬您一杯!”
杨攀凤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也不等刘大壮出言便举起手中的酒杯,‘咕咚’一口灌了下去,“有您在,这文登县可算是太平了!”
杨攀凤此话一出,立刻赢得了厅堂内其它士绅们的一片附和,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拿起酒杯给刘大壮敬酒。
“过奖了,诸位过奖了!”
而被众星捧月围在正当心的刘大壮,先是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大笑着连连摆手道:“俺哪有什么本事,都是手下弟兄们用命罢了。”
“刘大人不必自谦,庚子年拳乱,要不是您率天兵镇压了两万余犯上作乱的刁民,恐怕今日在场的诸位士绅乡党,早就被这英吉利人挫骨扬灰了!”
杨攀凤放下酒杯,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故意压低声调,凑到刘大壮耳旁继续说道:“再者说,当年要不是您炸开正阳门,洋人能不能拿下京师还犹未可知呢!?”
刘大壮闻言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看向杨攀凤,嘴角勾勒起一丝冷笑。
“刘大人,刚刚是杨某喝多了,还请您不要和咱一般见识。”
眼看刘大壮就要发怒,杨攀凤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咳一声,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便‘咕咚’灌进了嘴里。
见状,在座的众多士绅端着酒杯起身,七嘴八舌的向刘大壮说着各种吉利话。
“他妈了个巴子的,杨大人倒真是个爽利人!”
待杨攀凤将壶中酒水饮净,刘大壮这才慢悠悠地端起酒杯,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眼前一幕幕景象的刘宁,对他爹刘大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很难想像,这个在脑海里大字不识一个,成天只会欺压百姓、搜刮财物的汉奸二鬼子,竟然会背着嘤嘤嘤搅屎棍,提前从‘老庆记’那里买官找后路!?
看着刘大壮那副忠厚老实的长相,刘宁不由在心底悄悄对亲爹左右横跳的本事竖起了大拇指。
伴随着他爹‘弃暗投明’重回我大清的怀抱,他刘宁脑袋上那顶狗汉奸二代的帽子也算是摘了。
没了狗汉奸的身份,凭借他爹手上这几百杆枪,他刘宁岂不是也能在我大清灭亡时,捞个少帅当当?
想到自己那不可限量的前途,刘宁的小心脏瞬间变得骚动了起来。
毕竟都他娘的穿越了,不趁势当个土皇帝,岂不是白瞎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而且,要是一不小心做大了,也能救华夏万民于水火、扶狂澜于既倒,也不枉老天让咱穿越一次是不?
正当刘宁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他爹高喊道:“宁儿,快过来给诸位长辈行礼!”
“啊?”
正YY的刘宁被吓了一激灵,赶紧收敛心神,有些忐忑的起身走到了刘大壮身旁。
“小侄刘宁,见过诸位叔伯长辈!”刘宁拱手作揖道。
“飘飘任公子,爽气欲横秋。”
杨攀凤哈哈一笑,从袖口内掏出一个小木匣塞到刘宁手中,“不愧刘大人的公子,果真是龙凤之姿啊!”
“这是叔父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就在刘宁想要推脱的时候,杨攀凤身旁的一众士绅,亦是将相同的小木匣塞到了刘宁手中。
“既是长辈们的见面礼,宁儿就勿要推辞了!”
就在刘宁犯难的时候,刘大壮却直接替他做主收了下来,“吃的差不多就下去吧,别影响爹和你诸位伯父谈正事。”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拿起酒杯便继续跟杨攀凤等人喝了起来,仿佛刘宁完全不存在一般。
刘宁微微低头行礼,抱着怀中的若干木匣,悄悄退出了房门。
“呼!”
刚关上房门,刘宁顿感身上猛地一松,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这群老狐狸!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见面礼,分明是给他爹送的孝敬!
看着怀里制式相同的小木匣,刘宁的眉头不由得向上一挑,三步并两步匆匆闯进了西侧的耳房内。
“少爷!”
眼看刘宁抱着一堆木匣进了屋,带着十余名卫兵持枪端坐在墙根的卫队长赵师古,急忙起身问好。
“幸苦了,赵哥。”
刘宁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将怀中的小木匣一股脑扔到了桌面上,“这些都是乡绅们送的孝敬,劳烦赵哥将纸笔拿来,我好写给礼单给爹翻阅!”
“是!”
赵师古面无表情的点头应诺,随即招呼手下将纸笔取来,亲自研墨辅助刘宁撰写礼单。
担任卫队队长的赵师古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因为其在庚子年便跟随在刘大壮身侧的缘故,所以他的实际军龄居然达到了六七年之久。
而且更重要的是,整个刘府包含赵师古在内的百余名侍卫,都是刘大壮在庚子年的通州,从小鬼子和老毛子手中救下的遇难者遗孤,因此这帮娃娃兵对他们老刘家可谓是忠心耿耿。
晚上十点半,直到刘宁把礼单明细全部抄录完毕,隔壁的宴会却依旧没有散席。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狗刨字,刘宁不由得小脸一红。
看来以后还得多练练毛笔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