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烛光异常昏暗,独属于动物油脂的熏臭混杂着斑驳的树脂味道,沉浊的烟气漂浮在屋内,令人生理产生不适,
好吧,产生不适的可能只有我,宿傩可没对屋内的味道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但我又不能熄灭蜡烛,毕竟黑暗里能看见的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们现在正在吃饭。
其实这个时间点吃饭是很少见的,毕竟这个年代的工业水平有限,蜡烛并不能大量生产,晚上的灯红酒绿那是属于大户人家而不属于农村的,村里面还能找出蜡烛都挺让我吃惊的了。
不过想想村子里竟然还有一座修缮那么崭新的神殿又不觉得意外。
但果然,这个村子里处处透着诡异。
这个村子地理位置并不好,四面环山,交通不利,属于有山吃山,没山挨饿的程度,这种环境为什么会有人出钱在这种地方修缮一间神殿呢?
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力也不平均,几乎没有老人和小孩,就连女人也很少见,除了村长之外,今天我看见的十几个人全是中壮年小伙。
唔……还有就是,他们给我准备的晚饭,也很奇怪。
没有什么蔬菜,全是新鲜肉食。
没有蔬菜倒是没什么,现在外面瓢泼大雪,确实没法提供。
但是新鲜肉食真的很奇怪。
这个年代可没有冰箱,为了防止珍贵的蛋白质腐坏,基本都会烟熏,晒干,有条件一点的才购买粗盐腌肉,即使这个四面环山的情况下获取肉类较为容易,但现在可是大冬天,动物该冬眠的冬眠,藏匿的藏匿,不好捕捉,再加上村里猎户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只有我,这个新鲜的肉食的来历就非常奇怪了。
当然,说不定猎户昨天刚好收获了不少,这个天气还是可以依靠天然冰箱冻一冻的。
但是这是什么肉?猪肉?鹿肉?
而且村里的人,说穷吧穷,房屋小旧,甚至没有门板。
但是说不穷吧,他们又不饿,不说珠圆玉润至少面容饱满,虽然精神状态和眼神都浑浊无光,但至少是吃饱了有力气的。
什么情况下能不饿却没钱修缮房屋呢?明明这里是山里,木头更好获取,连材料费都省了,邻里乡亲的请一个师傅其他人一起搭把手,不说修成神殿这种水平,也不至于当苦行僧住着那种看起来功能只有睡觉的木屋。
不过在没有妻子老人小孩的情况下,一个人住那种小木屋似乎也说的过去?
果然还是很古怪。
我在思考东西,筷子自然也没动几口,转头就看见宿傩这小家伙挑食,完全不吃肉,就着汤稀里糊涂吞下饭,就说自己吃饱了。
我有点幽怨的看着他:“营养……”
他呵了一声,本来不想理我,但最后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提醒我。
“你最好不要吃那些肉。”
原本就对这个年代的菜肴调味没有任何食欲的我一下沉默了。
没有女人老人和小孩的村落,和来历不明的新鲜肉食,以及被关在笼子里,丝毫不顾死活的宿傩。
以及,最开始猎户看到自己的眼神。
……不会吧?
宿傩欣赏着我脸上变幻的神色,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欢快的收拾掉自己的碗筷,走到外面将餐盘里残留的食物倒掉。
看见我堵在门口,也无所畏惧的挑了挑眉,“需要帮助吗?富江姐~姐~”
我没理会他故意拉长的声调,而是看着从阴影里缓慢走出的村民,面无表情的将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交给对方。
那个村民没有多说什么,木讷的收拾好我和宿傩的餐盘将其端走了。
宿傩看看离开的村民,又看看盯着村民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我,随后打了个哈欠,很自然的就牵起我的手将我拉走。
“我困了,走了走了,睡觉去。”
我不困啊混小子,说真的这种情况他也能睡的着啊?也不怕那些家伙半夜给我们两斧子。
好吧我们两个貌似还真不怕。
然而回到主卧,却发现被褥只有一个了。
准确来讲是有两床的,但有一床被我拿去团当时刚从雪地里挖出来的宿傩去了,虽然能睡,但难免沾染着一些潮湿的味道。
然后旁边这个家伙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崭新的那个被褥,理直气壮钻进去砸吧砸吧嘴就打算睡。
我看了眼一旁凌乱的被褥,和一旁已经鼓起一坨准备睡的臭小孩,脸上逐渐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也没选择那个潮湿的被褥,直接掀开宿傩的被子钻了进去,理所当然的闭上眼睛,直到旁边的宿傩窸窸窣窣的转过来,灼热的视线就这样盯着我。
“给我出去。”见我无动于衷,森冷的声音才慢悠悠的响起。
哦豁,小孩不装乖了。
我偏头看他。
宿傩的眼睛也是红色的,但是和炭治郎如同火焰太阳一样的温柔不同,他的眼神更像某种野兽的眼神。
冰冷,匍匐,随时准备拧断别人的喉咙。
我对他言语里的杀意无动于衷,笑着回复他:“怎么,害羞了?”
他没有继续开口,就这样盯着我看,我和他对视了一会,觉得无聊,干脆转头睡了过去。
换做以前,我不会这样幼稚的和小孩子置气吧?
毕竟以前满脑子只有复仇,哪怕丢下灶门家,有一郎无一郎,那些对我寄托着善意,即使我的羁绊也是我的缰绳的存在,也毅然决然的选择踏上那条不归路。
是我坚强吗?可我也是老爸老妈,还有哥哥千娇万宠带大的啊,就算加上前世的二十几年,这三十多年的人类时间里我哪有遭过什么大罪。
以前是没工夫去想,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在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世界,没有任何人认识我,没有任何人与我有着羁绊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能去想——他妈的,凭什么遭遇这些的是我啊。
书仍然想要杀了我的时候,我甚至都懒得挣扎了,反正仇也报了,鬼舞辻也遭遇了属于富江爱慕者最可怕的惩罚,当时其实有点迷茫自己该干什么。
说了一大堆话,自顾自的将一切压到天平上去和人生对赌。
虽然成功了,回头看他们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我知道炭治郎他们不会怪我,而产屋敷也应该有收到飞羽的汇报。
所以当书说要带我穿越回之前的时候,我其实立刻就想答应的。
逃避可耻,但有用。
就算那个书带我回过去,那我就在宰一次鬼舞辻,一样能达成全员存活的结局,反正它又不能控制我的身体,就算把我带回去想干什么还不是我来动手,它能拿我怎么样?
结果没想到它出问题了。
千年前啊……鬼舞辻出生了吗?变成鬼了吗?
反正现在我就是什么都不想干,又什么都想干。
如果这个村子真的在吃人,那我就能毫无负担的把他们洗脑变成我的小面包啊呸,变成对我言听计从的蛊惑者,玩一把现实真人经营模拟游戏。
当个吃饱睡好的假神仙也挺不错的。
没办法,让我自己去自力更生我会选择不自力更生的,谁能指望一个没有需求的家伙自己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