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陷入了沉睡,但那张妖艳的脸似乎仍然活跃着。
鬼舞辻一下失去了大部分血液,脸上都变的有些许苍白,但这个素来胆小慎重的男人此刻却无视了自己的虚弱,只是痴迷的盯着眼前睡着的女性。
但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而后面两个默默充当雕塑的上弦也抬头向着洞窟顶端看去。
他们并不是在看顶端,而是感知到了堕姬和妓夫太郎应付那么多柱的吃力,堕姬几次都差点将绸带收回去,但又及时想起了是谁在征用她的绸带才堪堪停止动作。
“啧,”方才的好心情被悉数破坏,鬼舞辻冷哼了一声,撇过头让童磨这人同样碍眼的家伙去帮忙。
“连几个人类都打不过,还要寻求帮助,上弦的实力,什么时候被降低到这种地步了?”
“童磨,没把他们全部杀死,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掌管自己生死大权的老板口中响起,然而童磨却完全不像是被威胁的样子,仍然挂着笑脸,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独留下沉默不语跪坐的上弦一,和继续欣赏自己杰作和满足潜意识里不断被引诱出来的欲望。
——
童磨来到地面,就见到妓夫太郎正在被音柱炎柱围攻,便轻飘飘的挥出扇子。
妓夫太郎的血鬼术有毒,而童磨的血鬼术同样。
炎柱及时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危机,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皮肤接触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但敏锐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炼狱杏寿郎,这股薄凉的寒意非常危险。
他出声提醒了宇髄天元,二者同时避开了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冰雾。
“啪,啪,啪。”童磨用扇子敲打的手掌,从狭小的巷子里走出,笑嘻嘻的同诸位打起招呼。
“感知很敏锐哦,不愧是能接下猗窝座拳头的炼狱先生,哎呀,本来还以为能打个出其不意呢。”
拥有琉璃之瞳的恶鬼赞叹的摇着脑袋,即使是笑眯眯的叙述口吻,却无法忽视对方手上出现的两把铁扇子。
来者不善。
增员到了。
本来斩杀上弦六已经近在咫尺了,虽然妓夫太郎看样子似乎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据鎹鸦的情报来说,他的妹妹堕姬能力并没有多强,被两个庚级队员牵制住了,而且那里还有蝴蝶忍在。
只需要再久一点点时间,只需要这一点点时间里没有任何变故,把他们两个的脑袋一块砍掉是既定的未来。
但是,突然增员的上弦二,以及不知道潜藏在哪里,但肯定存在的其他恶鬼,让原本明朗的局势瞬间晦涩起来。
但,鬼杀队早就知道这里是万丈深渊的陷阱,也仍然自投罗网的存在。
“哈,会耍冰的恶鬼吗?穿的这样臃肿,一点都不华丽啊。”宇髄天元不在意的撸了一把自己散落的额发,头顶的宝石护额早在战斗中被砍破,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但那张让妓夫太郎嫉妒到挠脸的俊脸仍然光彩肆意,完全诠释着什么叫华丽之神。
确实,比起大部分穿着清凉的恶鬼来说,童磨的衣衫看起来十分臃肿厚重,极其的影响行动。
因为鬼是一种不会怕冷也不会怕热的生物,所以大部分鬼都穿的非常单薄利于行动,而且到时候也方便清理。
这个上弦二明显比较特立独行。
哪想到童磨非但没有被嘲讽的自觉,反而娇羞一样露出灿烂的笑颜。
“哎呀,没办法嘛~”
他拉开了衣衫,露出心脏处长出来的畸形瘤子。
不过,或许那并不是瘤子。
童磨高兴的展示自己身上寄生的东西,那个人,不,那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完全就是一个人面疮一样的存在,攀附在鬼的心口随着呼吸的鼓动模拟出人类心脏的跳动,此刻正翻着惨白的眼膜,正在深深的沉睡。
但那张貌美如妖的脸,那颗独特吸睛的泪痣,无一不证实着那颗如同肉瘤一样的人的身份。
是富江。
是被抓走的富江小姐。
宇髄天元和炼狱杏寿郎震惊到无法出声。
而展示一切的恶鬼正兴高采烈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童磨并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不清楚富江寄生他的那一分类的柱,但这不妨碍他很满意宇髄天元和炼狱杏寿郎的反应。
说实在的,他有点嫉妒这些能正大光明和富江小姐待在一起的鬼杀队。
为什么富江小姐偏爱的是人类?明明他们才是同类。
明明人类是那么悲哀的生物,明明人类是那么愚昧的生物,这些鬼杀队的家伙明明在被富江小姐宠爱,但其实也没有放松对富江小姐的警惕吧?
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能得到富江小姐的喜欢?明明他这种会无条件支持富江小姐的所有行为的鬼,才有资格待在富江小姐身边吧?
童磨无法看见富江的记忆,但他知道富江会时时刻刻从这可爱的小富江小姐这里窥伺他的信息,也能从身上这个家伙偶尔的抱怨中猜到富江小姐的某些举动。
虽然没有办法相见,虽然知道自己是在被利用,甚至知道自己的想法愿望是被富江蛊惑之后的判断,但童磨仍然甘愿不断的下沉。
为什么要逃离这甜美的沼泽呢?
“你对富江小姐做了什么?”
轻飘飘的问话,似乎看不出来炼狱杏寿郎的愤怒,只是架起的笔直刀刃和手臂上鼓起的青筋昭示着这个人没有表面那样平静。
他是见识过富江列车存在的人,对于富江的再生已经有了相较清晰的认知。
他不认为能长出整个火车的富江小姐,变成现在这副寄生瘤一样的模样是只发生了一点很轻松的事情。
“被注入了血液哦,多到足以覆盖富江小姐本源的血量。”
虽然两个人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情,但对话出乎意料的对上了,炼狱杏寿郎听后不再多言,而是直接攻了上去。
——
和富江最为亲密的三小只仍然跑在寻找富江的路上。
但按理说,炭治郎的鼻子很灵敏,而富江的味道又那样独特且无法复制,应该早就能找到方向才对。
但炭治郎却没有负责带队。
有一郎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之后又再度奔跑,看上去毫无目的,也没有头绪。
无一郎没有出声质疑,默默无声的跟着哥哥,而富江小姐被鬼抓走,炭治郎这个孩子按理说应该是最担忧的那一个,此刻却像失了魂一样诡异的安静,背着祢豆子跟着乱跑的有一郎。
炭治郎感觉自己现在除了脚步和呼吸声,就只能听到花牌耳饰在奔跑间动响。
好安静,不,其实也不安静,那些柱在和上弦打架,滔天的火光和激烈的打斗声即使隔了几条街那么远也仍然能听见。
但诡异的是,其他街道上知道情况的混乱的混乱,不知道情况的凑热闹的凑热闹,大体来讲还是非常嘈杂的。
唯独这几条街道,安静到恐怖。
没有一间屋子开着灯,连街道上的灯笼都没有挂,整条街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但是,这里明明有很多其他人存在的味道。
门板后,楼道上,二楼窗户。
感觉哪哪都有人。
但炭治郎没有提出质疑,像是没有看见这些异常,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似乎有很重很重的心事,重到这个孩子几乎抬不起头,也没有办法说话一样。
有一郎无视这里的诡异,急匆匆的跑过这条街道。
忽然,他猛的停下来,不顾后面一个跟着一个被紧急刹车撞得人仰马翻的两人一箱,站在原地盯着之前经过的漆黑小巷内。
他猝然冲了出去,一把从黑暗中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那人披着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暗长袍,被蓦然拉住脚步,很诧异的回过头,露出那藏在阴影之中极其漂亮艳丽的面孔。
是富江。
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些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是货真价实,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富江。
但是,如果这个是真的富江小姐的话,那那个被童磨绑架走的富江是谁?
如果这个是真的富江小姐的话,那那个,告诉大家京极屋蕨姬就是堕姬的人又是谁?
炭治郎的眼泪莫名夺眶而出。
但他很快就低下了脑袋,并没有让富江察觉到他的眼泪。
“你们怎么在这里?那个堕姬那么菜,两三下就被砍掉了?”
我诧异的看着几个出现在我计划之外的孩子。
无一郎仍然挂着那张三无表情,但我仍然能分辨出来这个孩子现在还有点发懵,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炭治郎低垂着脑袋,不愿意抬头看我,也能理解,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打击有点太大了吧?
而从黑暗里一眼看见我的有一郎。
那双被我从灰蒙蒙之中擦拭出来的璀璨青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注视着我,就连抓我手的力气都不如当年求救那样用力。
他说:“富江小姐。”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请优先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我瞪大了眼睛。
看着面前几个神色各异的孩子,看着他们在疾跑奔走寻找我中泌出的汗水,我无言的笑了。
果然,唯独这几个孩子,实在没有办法隐瞒过去。
“你还在这里干嘛?”
另外的嗓音打破了现在的和谐。
声音很熟悉,在场的人都很熟悉,毕竟这个嗓音荼蘼而又清亮,格外吸引人的同时,亦是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是富江小姐的声音。
另一个富江小姐揪着漆黑的长袍,艳丽的五官中蕴含着不满,她看到眼前的场景,又看向被有一郎拉着手的我,露出了明目张胆的嫌弃。
“你这冒牌货的喜好真的很独特。”
她先是习以为常的批评了一句,随后又询问道:“这几个小崽子不会坏我们事吧?”
“不会。”我也习以为常的忽略这些家伙的评价,将手从有一郎的手心当中抽出。
我怜爱的将有一郎的鬓发别回耳后。
黑暗里的影子逐渐多了起来,切切的絮语也从四面八方开始盛开,即使不用去看,不用去辨别,在场的三人也都知道,那些影子都是富江小姐。
是许许多多不知什么时候分裂的富江小姐。
穿着同样的黑袍,她们或有不满,或许在小声责骂,但仍然汇聚于此。
我看了眼天色,才再度看向有一郎他们几个孩子。炭治郎也看着我。
那双往日里总是温暖如同耀阳一样看着我的眼瞳此刻溢满了泪水,他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有很多很多的担心,却因为这样做的人是我,一次又一次闭口不言。
我恐怕,差点毁掉了这个孩子。
“抱歉。”我无声的开口,却不得不继续行动。
“我的事情,你们可能知道不少,但相信我,你们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我仍然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是……”非人类是不同的。
我转移了话题。“总之,暂时还得麻烦你们帮我隐瞒这件事情,所以你们暂时不能回去,方便的话,就去疏散人群吧。”
“放心,堕姬不会是大家的对手,这里的陷阱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我保证。”
“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没有找到我。”
“远离最东边的街道。”
我转身离开了。
踏入漆黑的街道之中,许许多多的富江也紧随其后,她们并不和谐,队伍中甚至会爆发出谩骂的声音,可步调却出奇的一致。
那些一模一样的脸,那些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花街内部的富江小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富江的洪流从这三个孩子身边流淌而过,即使是最亲近富江的三个孩子,在这乌压压的人群中,也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如果富江小姐有意隐瞒的话,没人能区分真正的富江小姐。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