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很快来到几人所在的车厢。
所有乘客都昏睡了过去,整个火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动作小心一点,不要吵醒他们。”
孩子们纷纷找到自己的的行动目标,蹑手蹑脚的将绳索绑上对方的手腕,随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到自己手上。
“喂,你手脚麻利一点,在干什么?”
将绳索绑到炼狱杏寿郎身上的黄衣女孩厉声质问,她一直在主持大局。
她旁边的黑衣少年举着已经绑好圈的绳索,只需要稍微往前一伸,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套到那个趴在座位扶手上睡着的女性手上。
可偏偏就在这一步,这个少年僵在了原地。
“你想干嘛?临阵逃脱?我会告诉那位大人的,让他不给你做梦!”
黄衣女孩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但她眼前却仍然充斥着某种执念,死死盯着前面的黑衣少年。
其他孩子有的都准备好要坐下开始执行任务了,听到争执又起身看过来。
他们看着迟迟没有行动的少年,显然都有些害怕和躁动,不安在空气里传递,却没人说要反悔。
黑衣少年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将绳子套到那早就伸出来的手腕上。
纤细的,白皙的手腕被眼前这个女子枕在脑袋下,发丝微垂,被沉睡的呼吸吹动的微微起伏,即使微蹙着眉头,也难掩绝色之姿。
很好看,好看的过头了。黑衣少年心想。
好看到他一想到要杀掉她,就觉得,就觉得,不应该这样杀掉她。
那位大人,自称魇梦的鬼大人,他可以制造美梦。
在那位大人给予的美梦里,那些再也无法见到的人,那些现实里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都可以实现。
手上的绳索是那位大人特制的,可以让人潜入别人的梦境里。
因为梦境并不是无限的,在梦镜主人周身一段距离之外的地方是无意识领域,只要找到无意识领域里的那颗精神之核,那么梦境主人就将变成废人,就算被杀掉也不会反抗。
那位大人给予了他们任务,只要完成任务,杀掉这几个人的精神之核,就可以给予他们一场永久不会醒来的美梦。
他要完成这个任务。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手,总觉的不该这样杀死美艳女子的黑衣少年反复这个告诉自己。
见黑衣少年也做好了准备,黄衣少女再度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大人嘱咐的事情。”
“那么,开始吧。”
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是啊,自己即将要去杀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即将要去杀死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怎么会感觉到不害怕,他们又不是什么真的变态杀人犯。
但没人选择退出,满含着奇特的坚定,内心种种因素引起的不安被悉数镇压。众人闭上眼睛,将意识下沉,在心中默数……
黑衣少年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庭院内。
威严肃穆的教会在不远处,而他则站在竹桥之上。
朵朵荷花开在庭院里,点缀着大片水景,少年蓦然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瑟缩起来。
他总觉的有什么东西在看他。
难不成被发现了?
少年神情紧张的再度到处观察,但目光所及之处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不管了,得赶紧去找梦的边界。
只能当是自己错觉的少年没有前往那威武肃穆的教会,而是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走出院子没多远,他就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景色还在向外衍生,但面前却明显能摸到未知的阻碍。
是梦的边界!
原来自己传送的地方这么近!少年喜出望外,从兜里拿出那位大人给予的特殊锥子,笔直的捅入眼前看不见的阻碍上。
“滋啦滋啦”面前传来布帛被撕裂的声音,黑漆漆的光从屏障里浮现,少年没有多犹豫,直接踏入其中。
黑暗。
入目是一片漆黑的黑暗,少年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清晰可见的手指。
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像是夜晚在山里赶夜路,天边挂着圆月,有光芒洒下的夜晚。
等等,月亮?
少年猛然抬头。
果然!天上有东西散着光!
那是什么?那就是精神之核?
可是,在天上的话自己该怎么捅到?
少年完全忘记了在进来之前自己那诡异的纠结,那种心情仿佛被这光芒净化了一样。
他现在只想着破坏掉精神之核,好去和大人兑换诺言,拿到自己的奖赏。
他并没有苦恼多久,因为光在下降!
少年发现了这个好消息,兴奋的往前跑去。
然而,临近了他才察觉,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这是什么?
少年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着淡淡光芒的物么。
那是一本发着光,静静的摊开,却没有书写任何文字的空白书本。
空白的书本看起来很神秘,悬浮在空中,时不时自然的翻页,两边的书页厚度却迟迟不见变幻,仿佛无穷无尽。
但是,书本?
书本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的意识里?
是精神之核吗?可是精神之核不应该是一个球吗?
可是,除了精神之核,似乎也没有其他东西能解释这本书到底是什么存在了。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锥子。
要不,捅一下试试?
书本似乎看穿了眼前少年的打算,突兀的发出刺目的白光。
少年被闪的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随后又想起来自己应该干什么,才强忍着刺目放开手。
空白的书本上出现了一行字。
少年只看了一眼,瞬间被吓出冷汗。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回去。”
“等等!”少年刚想说点什么,甚至企图伸出手去抓那本诡异的书,却蓦然在车厢内抓了个空。
自己醒了?
少年喘着粗气,看了眼车厢,其他人都在睡梦里,车厢内都是绵长悠远的呼吸,显得大汗淋漓惊魂未定的自己格外显眼。
不,不对,自己是被那本奇怪的书驱逐出来的!!
人的意识里怎么会存在那种东西?!
那位大人也没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少年又一屁股噗通坐下,他被吓的不清,而且越回想越觉得恐惧。
其实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心脏的跳动越演越烈,肺部不自主的提供急促的呼吸,冷汗也不断从毛孔中分泌,像是身体背着他这个主人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考验一样。
奇怪,奇怪。
少年抹掉脑袋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迟疑的回头看向眼前这个美艳脆弱的少女。
还要继续吗?他复杂的看了眼绳索。
但很快,他的目光看见了其他陷入别人意识还没有出来的小伙伴,车厢内的气息陷入沉闷。
他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也知道能给予美梦的那个家伙甚至可能不是人。
但是……
少年闭了闭眼睛,下定了决心!
继续!
大不了绕着那本古怪的书走,反正不管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但绝对不可能是精神之核。
——
我百无聊赖的躺在金银珠宝堆砌的王座上。
在此之前,我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辱骂,赞叹,沉溺,等等各种各样的行为演示,都没办法破开这个血鬼术。
到底要怎么出去啊!
我玩弄着手上这漂亮的皇冠,头朝下脚朝上的躺在王座之上,已经开始无聊到打哈欠了。
然而就在我闭眼睁眼短短一个哈欠的功夫,场景变了。
我一头雾水的挎着一个竹篮子,踩在疑似相间的泥土路上。
这是哪?我疑惑的往前走去。
然后,我看见了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东西。
我的家。
它没有掩埋在被我烧毁的废墟之下,而是以之前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紧接着,我的父母撩开屋帘,从里面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富江。”“富江!”
他们同时呼喊了我的名字,脸上的笑容一成未变,像是被针线缝纫在了固定的位置,如同木偶一样被摆布,踩在固定的位置说出固定的台词,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我。
我没说话。
我也没有回应。
我只是看着,仔细的看着,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鼻子上暗淡的晒斑。注视着父亲脸上黝黑的褶皱,注视着那笑起来一嘴参差不齐的牙齿。
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我甚至不需要回头,那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力度,厚重感,和宽大的手掌就告诉了我来人是谁。
“富江,怎么不进去?”
是兄长。
他也在笑着,笑的很温婉,却很僵硬。
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明明是和记忆里无差的模样,为什么一举一动却这么诡异。
美梦质量这么粗制滥造吗?还是说,这其实是噩梦?
我的兄长见到我本人才不会这样笑。
他在村子里确实是出了名的温婉俊小伙,可在我面前,从来都只是个傻兮兮为博我这个妹妹一笑的笨蛋。
而且,为什么血鬼术最开始施展的时候不是这个梦境?
我之所以能明白这里是梦境,除开我知道鬼就在我们附近,一直抱有警惕心之外,还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场美梦的需求者并不是我。
而且即使梦境的需求者并不是我,我也仍然在看到满屋子琳琅满目的珠宝之后,陷入了一瞬间的沉迷。
鬼的血鬼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东西,踏入梦境之后立刻忘记之前的事情,切身的沉溺入这场美梦,这才是血鬼术应该的正确走向。
为什么我的梦境这么虚假?为什么我的梦境甚至搞错了需求对象。
说到底,我觉得美梦到底是什么?
……我好像明白了。
我的美梦,那个鬼压根不能实现。
有趣,那现在这个长着鬼舞辻的脸,试图迎娶我的人,是谁制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