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觞琢磨不清，眼珠一转，凑近陆青寒耳畔低声道：“陆师弟，这含章剑，可是花费了师兄不少心血，卖这个数，不过分吧？”
曲无觞，伸出五指一比划，换来陆青寒的瞠目结舌。
五百两！！！
他那些银子，满打满算也买不了啊！
就是再过五年，也未必买的了！
一见陆青寒脸上这表情，曲无觞立刻明了，知道他囊中羞涩。
曲无觞缓了口气，继续道：“要不这样，看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少算一点，师兄卖你四百五十两，如何？”
四百五十两……
他也远远不够啊！
可眼下，邱杳杳将他的难处点了出来。
就算他身上有五百两银子，买了含章剑回去，可买一个不趁手不适合自己的兵器，亦是浪费。
那怎么盘算，这也是笔赔本买卖。
这几百两银子，他攒了许久，确实需要再三慎重。
陆青寒听罢细忖，内心深处当初对含章剑志在必得的强烈愿望，经过邱杳杳之前那番提点，正一点点削减。
玉涧派弟子里，五师兄拥趸无数。
他的剑，本就千金难求。
只是，五师兄每年锻造出的兵器就不下数十件，但称得上神兵利器且趁手的，却寥寥无几。错过这次，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有今日这等送上门来的机会。
陆青寒寻思着，若是将它买来，再寻个合适的人，多加点价卖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买了，银子不够，有些后悔。
不买，失去良机，觉着可惜。
陆青寒的心思，举棋不定，游离于两者之间。
俊颜眉心紧蹙，目光一转，落在一旁以手支颔，神思恍惚的少女身上，少女百无聊赖把玩指尖发辫，忽而察觉到目光，四目相对。
【这厮，看我作甚？】
【不会是想我借银子给他，买剑吧？】
邱杳杳一瞬间紧了紧肩头的包袱，悄无声息将包袱往后背拢了拢。
【想得倒美！银子不够早点放弃不就完事儿了！还在左右寻思个啥呢？】
【即便我身上银子，买十把这样的剑都绰绰有余，我也不能借出去，放任他做这种蠢蛋才会做的事情！】
“……”
他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陆青寒听了前半句话，震惊无比，还在纳闷邱杳杳的包袱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银子，直到后半句，简直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怎么就蠢了？怎么就做蠢事了？
不过，这同样是人，果真是同人不同命。
陆青寒一时无言以对，只眉眼未动盯着邱杳杳，像是千言万语，都藏在双目里。
这番模样，落在邱杳杳眼中，更像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邱杳杳悄无声息挪开目光，看向他处。
一旁的曲无觞酒意上头，有些坐不住，知晓陆青寒还在犹豫，左右一寻思，直接咬咬牙，一饮而尽杯中剩余的酒，“咣当”一声，酒杯敲在桌面。
“陆师弟既心仪含章剑已久，今日你我二人在这酒肆碰见，便是有缘，既是有缘，那不如这样，四百两！四百两如何？师兄这个价，可是绝无仅有！”
【这个蠢蛋！今日若真买下这含章剑，那才是当了十足的冤大头！连权衡利弊都不会！】
坐在桌边一手支颔的女子，面上波澜不惊，可紧蹙的眉心与不断传入脑海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她的心绪。
“四……咳咳咳——”酒滑入喉，听闻这心声，陆青寒甫一想开口，倒抽一口气却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这厮不会打定主意还要买吧？这也太贵了！他到底对这个价心里有没有点数？】
邱杳杳实在听不下去，扭过脑袋，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眼皮子直翻上天，“一把含章剑，卖四百两。也难怪……曲道长，能蹬着这双价值连城的‘梯云纵’呢！”
清泠泠的嗓音含着一抹笑，将二人的视线成功吸引过去。
只见邱杳杳忽然侧弯身子，满头细密发辫，随着动作垂落桌边，映着烛光，丝滑如稠，目光落在桌角下那双软履之上。
二人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入目那双软履确实醒目又别致，连底边都纤尘不染，像是穿着它的人十分爱惜，定然日日擦拭数次，一直保持着干净美观。
软履绸面上，金银丝线走线工整雅致，精细华美，绣着一只栩栩如生、踏云乘风的驺吾。
曲无觞一听，还来不及细品邱杳杳话中真意，目光灼灼，欣喜不已，“原来邱仙姑还是个懂行的！竟识得这梯云纵！”
“只是几年前曾去过庸州，正巧碰见有人穿过，与曲道长脚上这双，一模一样。”
“这驺吾乃上古仁兽，面如猛虎，身有五彩花纹，奔跑极快，日行千里。因着温顺仁慈，被百姓奉为上古仁兽。”
邱杳杳曲指敲击桌面，似笑非笑：“想必曲道长必然也如驺吾一般，是个温和柔善之人，不会卖给自己同门师弟的东西，还要这么高价吧？”
“那是！庸州……”
曲无觞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几杯酒下肚都开始神志恍惚，竟说着说着被邱杳杳把话绕过去，连忙止了音，咳嗽一声，“依仙姑所言，莫非是觉得，这含章剑…它不值四百两银子？”
“这含章剑值不值四百两银子，我说了不算，但是曲道长一手锻造而成，定然心知肚明。只是陆道长买去了，却也无甚益处。”
曲无觞似是没料到，有些不解，只“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古来皆有’人器合一’的说法，所谓：兵不完利，与空手同。曲道长既是铸剑大家，应该知晓，挑一件趁手又有利的兵器，并非易事。这兵器淬炼之初，皆有其五行。”
“含章剑取自玉桃木，玉桃木五行属木，陆道长八字五行偏土。即便这含章剑身镌刻了从金的咒法，亦改变不了其自身相性。五行之中，木克土，故而……此剑并不合适他。”
“这趁手的兵器，作用在对的人手中，可以事半功倍，发挥所长；若是不趁手，难免反噬其身，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