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闪过脑海，仿佛下一秒，那些摸不清的思绪，像是瞬间找到了出口，将要呼之欲出。
莫非……
苍华见陆青寒踟蹰着未开口，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陆铎……同少侠，是何关系？”
“！！！”
听闻这两个字，陆青寒倒抽一口气，喉间被那股气卡住，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一整个震惊当场。
他就说为何像是听过赤华真人的名儿。
在漫漫长河岁月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曾经随口一说的话里，提到过赤华真人。
只是时隔多年，他忘记了……
而苍华观主此时说出陆铎这名字，勾起陆青寒彼时的记忆，过往想要忘掉却始终忘不掉的记忆，不断窜入脑海。
思绪翻涌如惊涛拍岸。
他究竟有多久，未曾听到有人唤这个名字了？
陆青寒垂眸一阵沉默，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憋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最终吐出几个字。
“观主…为何会知晓我爹的名字？”
苍华像是不意外，高深莫测一笑。
“来来来！”他摆摆手，示意陆青寒随自己一道过去。
陆青寒跟在苍华身后，来到灵泉观后山一处迎客松下。
此地山势比道观略高，三面围着半人来高的石栏，迎客松下一座四角小亭，亭内石桌石凳俱全。
二人落座其间，抬眼一望，烟岚云岫，千岩竞秀，浚山美景尽收眼底。
苍华观主看出陆青寒表情的凝重与沉闷，眉眼笑得更为疏懒。
“吾见你听闻陆铎这名字，似乎不愿提及，这是为何？能与吾细细道来？”
苍华说的“陆铎这名字”，而非“你爹”二字。
陆青寒心知他定然知晓不少内情。
微眯的星眸里墨色翻涌，将所有情绪藏于瞳仁里。
“他负了我娘……”
陆青寒只呐呐五个字，便静默不语。
埋藏心底带着怨怼与愤恨的记忆，随着年岁的增长。
剩下的，唯余……
冷漠。
陆铎，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却做出他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事情的男人。
是他的生父。
苍华看得出来，陆青寒很不愿意提起陆铎这个人。
“吾可唤你青寒？”
陆青寒愣怔点点头。
却听苍华捋捋胡须笑道：“看来……他将镇魂铃交于你，却并未将它的来历告知于你？”
来历……？
陆青寒据实以告，“我那时年岁尚小，只记得一早醒来，发现书案上摆着镇魂铃，镇魂铃下压着一张纸，上面详细记载了它的用法。”
“只是…….唯独他，不见踪影，我和娘，不知他去了哪儿……他已经失踪许多年。”
“不知青寒家住何方？”
“早些时，还在浚山附近的村落，我爹失踪后，村子发了旱灾，我娘就带着我来到奚州附近住下来，后来娘的身子每况愈下，在我爹失踪不到两年，就去了……再后来过几年，我大一些，就孤身一人混迹江湖。”
“原来如此……”苍华有些唏嘘，万千话语，化为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吾的弟子数不胜数，若不是发现你的样貌与他有七分神似，还有镇魂铃傍身，吾差点儿忘记，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徒弟。”
陆青寒听罢一愣。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
“若论辈分，你可唤吾一声——师祖。”
他是不是听错了？
“师、师祖？”
见陆青寒满头雾水，苍华继续道：“你可知……你的生父陆铎，当年拜入灵泉观时，在吾众多弟子中，排行二十，是最小的弟子，他的师兄们都喜欢称他陆小廿。”
“陆小廿……容吾好好想想。”
苍华话语一顿，眼眸轻阖，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人的久远记忆。
“陆铎是个孤儿，吾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只有八岁。吾依稀记得，约莫是数十年前的某个冬夜。”
“那日，正值凛冬的第一场雪。天欲晚，他敲开了灵泉观的大门。守门弟子发现站在门外的陆铎，蓬头垢面，身形消瘦，唯一蔽体的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衫，全身被冻的瑟瑟发抖。”
“弟子前来禀报，吾前去一观，见他着实可怜，让弟子将他放进来，并收留他。至此，他便留在灵泉观里。”
苍华一顿，弯起一丝笑，“吾还依稀记得，他当时说了一些话，直到后来许久才发现，那大概是他那辈子为数不多时候说的那么多话了。”
“他说自己爬了许久的山路才到了这里，已有两日未曾进食，饥寒交迫之际，本想讨口吃的。又觉自己无依无靠，遂而想安身在灵泉观里，权当自己在观里打杂混口饭吃。”
陆青寒想起自己小时候与娘亲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即便再如何苦，他至少也能吃上几口热粥。
“吾见他小小年纪，独自一人能爬上浚山来到灵泉观。这般毅力韧性，绝非常人所能及，遂而允下，破格让他以入门弟子的身份，留在这里。”
“灵泉观的入门弟子，除了每日基本的术法修行，还要做种种粗活。新弟子每日都需砍柴、挑水、洒扫、静思等等。”
“修道之人，讲究清静无为，清心寡欲，更需修身养性，修心修性，本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吾以为他年纪轻轻会心浮气躁，或是吃不得苦，过几日，便会暴露些小心性。没成想，一晃半月，吾观他虽寡言少语，但能吃苦耐劳，就连那些师兄们安排给他的那些活计，他依旧欣然应下，默默完成……”
“……”陆青寒细细听着，并未接话。
苍华捋捋胡须，看向远方，“正所谓：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
“陆铎就胜在大巧若拙。”
“或许是他入门晚，陆铎每日勤学苦练，未两年，便成为正式弟子，在他成为吾的正式弟子那一日，吾将这镇魂铃，送予他，作为他的法器。”
陆青寒听罢，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铃铛。
“陆铎成为正式弟子后，与其他同门师兄，经常下山降妖除魔。他虽年纪轻轻，但俨然是一位正正经经的除妖师，在涿州附近的村镇，还小有名气。”
“陆铎此人，天资并非聪颖，寡言少语，但胜在脚踏实地，本性敦厚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