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投胎转世……
黄泉彼岸，孟婆汤饮。
前尘往事，尽归尘土。
怎会带着记忆，寻到彼此？
又哪来的重逢……
陆青寒不知阿菁这番话是为了安慰虎子，还是仅仅只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期许，让他怀揣着期许，活下去。
见虎子笑的释然，陆青寒嘴唇动了动，终是未将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他拍拍虎子的肩头，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转而低声呢喃一句。
“生能尽欢，死亦无憾。”
翌日。
暖阳高照，鸟声啁啾。
清晨第一缕光，越过连绵起伏的群山，驱散山林间袅袅薄雾。
陆青寒背着仍旧昏迷的邱杳杳，与柏清真人一道由虎子引路，寻了一条离村小路，兜兜转转，踏出无名村。
陆青寒回望一眼已经被群山遮挡住的村子，有些感慨。
“若没有虎子兄弟引路，只怕我们独自行走，还真出不了村子。”
虎子笑着摇头，“陆兄哪里的话！仙长这般神通广大，既是能入了村子，方也能出去。“
虎子挠着后脑，面露窘态，“方才张猎户让我带句话，说那时在后山寻到你们，见镜子漂亮便私自拿走了，只是后来去后山祭祀，镜子又落到了帝休那里，他让我说声抱歉。”
镜子是被猎户拿去了？
眼下，镜子碎成这般，邱杳杳若是知晓这一切，也不知作何想。
等等……
灵心镜分明是在帝休树干里，被邱杳杳体内的女妖怪发现并取回的。
那这么说来……
那猎户，岂不是，早就……
那又是如何说的？
陆青寒暗自思忖，觉察虎子话里的不对劲。
一时间，脑海各中关窍仿佛一团乱麻，抽丝剥茧间连接各处的那缕细线，还未来得及找到。
却听虎子继续道：“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我心中唯有感激，期待能与阿菁重逢。”
“村民们方才不停说着让我多送送你们，以表他们心意，故而陪着走了这一段路。”虎子说着，抱拳作揖，“只是再往远处，不便送行，请陆兄见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
陆青寒走了几步，抱拳回礼，点头示。
他说完却心思一沉，疑窦渐生，偏首皱眉看向虎子身后。
除了巍峨起伏的苍山密林与分辨不清的山路。
无一人影。
既是无人，又哪来的人说话？
陆青寒眉心紧蹙，想起今早踏出村子时，村中除了茅草屋，亦是寂静一片。
似乎……
从他们除掉帝休，踏出后山回村子里，村子便异常寂静。
寂静到，什么也听不见。
陆清寒满肚子疑问正要开口，虎子忽而诡秘一笑，抬手一指他身后那条路。
“往这条路，朝南面一直走上半日，便能到达涿州。”
“多谢！”
陆青寒说着与柏清真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人再回首，面前已是空空如也。
“！！！”
“师尊，这是……？”
陆青寒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
忽然，虎子现身几十丈开外的半山腰上。
他立在原地，似笑非笑，高举那只本受伤缺了手掌的胳膊，来回挥舞着，遥遥示意着再见。
陆青寒死死盯着虎子本消失不见此刻却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脸色一阵发白，脊背窜出阵阵寒气。
再眨眼，虎子身后，瞬间多了几十来人，皆是朴素麻衣，有老有少，同虎子一样似笑非笑的表情，数十双眼睛凝视陆青寒，不停招手示意着再见。
那些人里面，陆青寒认出来，有些是被救出来的村民，有些是没见过的。
只是，当初从帝休森林里救下的村民大多数都身子残缺不全，不会像现在他所看到的那样，每人都是完好无损的。
邪门了！！！
陆青寒瞪大眼，深吸一口气，卡在喉间，大气也不敢出，急忙背过身去。
寒气由脚底直窜头顶。
却见柏清真人早已默不作声，走远几丈开外，陆青寒驮着邱杳杳，赶忙追上去。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要回头。”
“他们……他们到底是？”
这下连陆青寒也迷惑了。
他越想越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像是被迷了眼，蒙了心。
陆青寒想起魇魅幻境中，只有邱杳杳当初看出来那些不对劲。
只有她能看出那些东西的本来面目。
若是这丫头此刻醒着，定然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可当初入村子时，邱杳杳也并未多说什么。
那她看到的与自己看到的，或许并无二致。
邱杳杳一直未醒，陆青寒不得而知。
只是虎子这般，到底是人是鬼？
无名村村民又都是人是鬼？
他们这几十来人，到底是早早都不在了，还是这村子本来就是座荒村，根本从来就没有人存在过？
亦或者，他与邱杳杳，从来就没脱离过魇魅幻境？
可师尊赶来帝休森林将他们救出来，又明显与之前的猜测相悖。
陆青寒揉揉眉心，脑中混乱无比，仿若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莫非……一切都是一场梦？”
柏清真人睇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径自负手向前。
“吾之前同掌门提及此事，也问过在涿州的弟子。此地，原本并无村子，这村子与帝休都出现的颇为蹊跷，具体事宜，待回了玉涧派，掌门自会定夺。”
“……”
“庄周梦蝶。”
“蝶梦庄周。”
“不过，唯心而已。”
未至两个时辰，陆青寒与柏清真人已踏上官道，向南行进。
正是晌午，日头正盛。
二人寻了一处路边亭子，稍作休憩。
陆青寒此时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狼吞虎咽吃着。
他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未好好吃上一顿饭，就连方才途经官道客栈买的素馅包子，此刻也能吃出酱肉大包的美味口感。
柏清真人并未载着陆青寒与邱杳杳御剑飞行，而是陪着陆青寒徒步而行。
柏清真人直言，那日在无名村后山因超度太多葬送帝休之下的魂灵，耗费大量法力。
若想日行千里，带着他们二人返回玉涧派，还需寻得一处灵气充沛之地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