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讨论得差不多了,贾生明感到氛围造得也差不多了,就对这次学习作了个小结,转入下一个议题:
“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对全县“十五小”和“新小六”实施关停。”
贾生明话音刚落,县委办的工作人员就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进来了几个人。
常委会的议题,除了县委常委,与这个议题有关的非常委领导和局委、乡镇领导也会列席,这个议题结束后,他们就会离开会场。
这一议题的汇报人是县政府分管环保工作的副县长虎明磊,列席的是县环保局、财政局、国土局等单位的领导。
这个议题的汇报材料是政府办主任方传真亲自撰写,并经江寒审定过的。
虎明磊照着材料念了起来,从落实国务院关于加强环境保护文件精神的高度,从全县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角度,讲规定,讲意义,而后是工作的步骤和阶段。
成立关停领导小组,县委书记、县长任双组长,办公室设在县政府,县委常委为成员,推动所分包镇实施关停,关停行动的责任主体是各乡镇。
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月进行政策宣讲,第二月实施关停。
把关停工作情况作为各乡镇经济工作考虑的重要指标,与明年的经费预算直接挂钩。
虎明磊念完了,坐在汇报席上没有动。
“下面,大家都谈一谈看法。列席人员,也可以发表意见。”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作为常委们,太难开口了。刚才大家就和谐问题,还能够与环保与经济的问题影射几句,说一些隔靴搔痒的话,向贾生明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是现在,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不能再云里雾里了。
反对江寒的这个议题是肯定的,但不能第一个起来反对。
第一个反对的,一定会被江寒牢牢记住,并被江寒针对,常委们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各位领导,我就斗胆汇报一下个人的意见。”列席区站起一人,是县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王本章。
“首先我申明一点,江县长的这个议题得到了财政局的通过,因为财政局是政府组成部门。我下面的意见,不代表财政局,代表我自己,代表一名党员,代表一名财务专业人员谈一些想法。”
王本章的开场白,不得不说,考虑得很周全。
而江寒则记住了王本章。
很明显王本章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既然有意见,完全可以在议题确定上会之前,向江寒解释说明。
江寒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如果江寒不采纳,你到常委会上再表达个人意见也不迟。
但是这家伙不提前向自己汇报,而是到这里公开来说,分明是准备好了要当众否决,充当县委书记的马前卒,想一头拱掉他这个县长。
“我个人对全面关停‘十五小’和‘新六小’企业有不同意见。我认为,加强环境保护没有错,贯彻落实上级的文件精神没有错,但是一说加强环境保护,一说贯彻落实中央精神,就要实施关停,没有道理!”
“这是一刀切的粗暴做法!我们为什么不帮着这些企业提高生产工艺、减少环境污染呢?”
“不得不说,个别企业这几年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不管环境如何差,只管自己腰包鼓。但他们都犯了一个企业都有可能犯的错,哪个企业不是想压缩成本、提高利润呢?”
“这就像一个孩子,犯了错,家长能一棍子把他给打死吗?最起码,给孩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吧?最少要给孩子一段时间反思吧?”
常委们明显松了口气,终于有人带头了,这个人还是王本章,他曾给贾生明当过秘书,他的态度就是贾生明的态度。
看来,今天,贾生明就是想让江寒的这个议题胎死腹中,让江寒威信扫地。
桑榆感到,王本章很能诡辩,讲得很有煽动性,他想起一个词: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本章刮起了第一股风。
“县财政收入的一大半来自所谓的‘十五小’和‘新六小’企业,对他们全部关停,明年的工作将无法开展。”
“我感到,县财政可以出一部分技改资金或奖励资金,支持和引导企业采取环保措施、减少环境破坏。比如说,县政府出10万,企业出40万,乡镇配套10万,完善企业的环保设施。”
“我们完全可以制定一个标准,设定一个缓冲期,两年或者三年内,对环保上不达标的企业再实行关停并转。”
“我的汇报完毕。”
王本章坐下了,所有人都看向江寒。
江寒则是面色如常,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桑榆感到江寒此时也不好反驳王本章,毕竟王本章是财政局长,在常委会上,县长跟财政局长辩论起来,说出去不好听。
江寒辩赢了,是输。江寒辩输了,更是输。
王本章开了头炮,其他常委们就轻松多了。
向江寒开第二炮的是常务副县长崔习永,他居然跟着王本章学,采用了几近相同的开场白:
“全面关停‘十五小’和‘新六小’企业,我作为常务副县长,必须贯彻落实县长作出的决定。但就我个人来讲,对这个决定持保留态度。我感到,本章局长讲得很有道理,对于企业不能一棍子打死,要设置一个缓冲期。”
“我认为,全部关停必须有两个前提:一是产业替代,二是财源替代。我们的产业都是资源型的,所以这些企业就必然对环境产生一定破坏。怎么办?要么就按本章局长所讲,提升它,改造它,让他达标。要么,就要找到另外一种产业。”
“也就是说,你推到一根柱子,必须同时立起一根柱子。”
“没有找到新柱子,就盲目推倒旧柱子,其结果肯定是,房倒屋塌。”
崔习永的发言看似克制,但实际上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甚至,作为江寒铁杆盟友的桑榆听了崔习永的话都感到有一定道理,隐约感到江寒这么做是有些操之过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