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椅子上的汪俊突然来劲了，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天啊，这个学员连计划生育政策最为核心的部分都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你居然敢给我挑刺？！
“《宪法》是我国的根本大法，不可能规定得这么细。《宪法》没有提到，便是党中央、国务院的文件提到了！”
汪梭翻开了讲义，底气从来没有这么足！声音显得特别洪亮：
“你听好了！1982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做好计划生育工作的指示》。文件明确提出，国家干部和职工、城镇居民，除特殊情况经过批准外，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农村普遍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某些群众确有实际困难要求生育两胎的，经过审批可以有计划地安排。”
“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的文件，写得明明白白，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此时，阶梯教室的人都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江寒刚才说得固然有道理，讲得也是激情四射，但是他终于犯了一个错误，被汪俊给抓到了。
有的学员感到，江寒挑的刺本身就太过敏感，就计划生育来争辩，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露出破绽。
不得不说，江寒刚才所讲的内容，好多都是实情，各个地方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时候，真的是心太狠了，做得太过份了。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国家太大了，如果都结合实际，如果都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那么计划生育政策可能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不过，江寒懂那么多，但是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出错呢？
大家都能记住的，江寒反而忘了？好奇怪啊。
钟向红本以为江寒胜券在握呢，谁知道到最后功亏一篑，急得直想跺脚。
江寒却没有慌，笑道：“汪老师，你念的，一个字都没有错！我刚才说《宪法》没有规定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没有否定其他文件中有。”
“关于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在此前的文件中也多有提及。”
“《1975年国民经济计划的报告》提出，继续提倡一对夫妇生育子女数量最好的一个、最多两个的生育政策。”
“1980年，中共中央发表《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信中明确提出：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
啊？大家又都迷惑了。
江寒知道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的政策，并且把文件名、时间和内容都背出来了！
江寒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大字：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
“各位领导，各位同学，请大家注意这两个字！”江寒在“提倡”二字下面重重地划了三道线，粉笔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提倡是什么意思？”
江寒自问自答：“提倡不等于要求！提倡不等于强制！”
“总书记今年2月在全国青少年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提出了‘八个不要混为一谈’，对此作了很好的解释，这里我给大家念一念他的原话。”
“莫把可以如何与只能如何混为一谈。”
“莫把自我追求与自私自利混为一谈。”
“莫把正当需求与非分之想混为一谈。”
“莫把时代特点与社会问题混为一谈。”
“莫把最高理想与共同理想混为一谈。”
“莫把先进标准与普通群众混为一谈。”
“莫把宽容准允与放任自流混为一谈。”
“莫把长远目标与现实尺度混为一谈。”
“莫把心理问题与思想问题混为一谈。”
“莫把提倡什么与要求什么混为一谈！”
所有人都吃惊了！
是啊，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的前面还有一个动词：提倡！
“各位可以仔细查一查，中共中央、国务院的文件只有一处提出了硬要求，那就是刚才汪老师所念的那一段：国家干部和职工、城镇居民，除特殊情况经过批准外，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对于国家干部职工和城镇居民提出要求，明确带有强制的意味，但也开了一个口子，除特殊情况经过批准。”
“这句话后面，紧接着有一句：农村普遍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
“注意，这里用的词是提倡！其他所有的国家级文件，涉及到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用的词不是提倡、就是倡导。”
全场沉寂了！
只有江寒一个人的声音：“党中央、国务院什么时候让强制了？毛主席在八届三中全会上讲到：计划生育，少数民族地区不要去推广，人少的地方也不要去推广，就是在人口多的地方也要进行试点，逐步推广。”
“毕竟，我们中国太大了，各地的情况太复杂了。特别是涉及到人，涉及到人的生命，这样的决策就不能整齐划一搞一刀切。齐刷刷开场、灰溜溜收场，这种运动式的做法还少吗？教育还不够深刻吗？”
“但是，为什么党中央、国务院的政策到了省、市、县、乡就从提倡、倡导变成了强制和暴力执行？！”
“为了体现对中央的忠诚，各个地方都是层层加码！只管上级满意不满意，不管百姓乐意不乐意！只管上级注意不注意，不管百姓愿意不愿意！只管上级乐活，不管百姓死活！”
“各省出台的计划生育文件直接把提倡、倡导等字眼去掉了！”
“我根本就不相信，各个省（市）会没有看到提倡二字，会没有人不懂提倡二字的含义！”
“全都是因为政绩！老百姓在他们眼中，算个屁！”
“中央的大政方针没有错，错在省以下在执行的时候盲目提高标准和要求，只讲力度，不讲温度！”
所有人全都蒙了，没想到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是提倡，并不是强制！
因为计划生育实施的时间很久了，大家都没有仔细去抠党中央、国务院的文件，认为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是铁的规则，不能有丝毫违背！
江寒这么一讲，直接把大家的观念给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