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明白了。
他记得前世他所在的省直部门就这样操作过。
二级机构信息中心是正处级事业单位,主任不是党员,所以不能任党支部书记。
一个副主任是副处级,任党支部书记。
人才中心主任出现了空缺,领导想让信息中心副主任担任,但此人不够提拔正处的条件,主要是时间不够。
领导说,这名副主任在承办国家级会议中表现出色,他是信息中心党支部书记,是党内职务,与信息中心主任的职务可以对等。
也就是说,这名副主任行政上是副处,但从党内职务看,可以算作正处。
于是,这名副主任提前晋级正处,当了人才中心主任。
高升起所讲的,党支部书记可大可小,灵活安排级别,就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高升起对自己也想这么操作。
看来,不是高升起真的如何器重自己,而是野坡林场将要面临的难题,不仅仅是野坡林场的,而是牵扯到了整个三河县。
高升起看中了自己不畏权势、藐视一切的劲头吗?
恐怕不仅仅是这个。
高升起看中的,恐怕还有自己在京城的所谓背景。
那次到京城,江寒没有对张全和娄家慧说那么多,他们更不知道沈芸当时其实是实习记者。
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不动声色地搞定了央媒。
江寒搞定央媒、联合神秘的艾家整趴了夏众电子的股价,一系列神奇的操作引起了三河县干部们的普遍猜测。
越是猜测,越是感到江寒的深不可测。
不论官场或职场,都不能轻易地亮出底牌。
哪怕是一张烂牌,也要把它当成王牌留在最后,就是让人来猜测。
让对手在面对你的时候,心里没底。
江寒在琢磨,野坡林场的难题究竟是什么?
他并不怕难题,也不怕挑战。
因为沈芸的短信给了他勇气:风会吹灭蜡烛,却能让火越烧越旺。
如果退缩了,沈芸怎么看?
“高书记,我不怕困难,也不怕问题。我怕的是有人背后捅刀子。”江寒说道。
“你不要怕。还是那句话,我为敢于担当的干部担当,为敢于负责的干部负责!”
“小江,你干好了,就可以提前一年甚至两年晋副科,干不好,你就一直在野坡待着!”
高升起盯着江寒的眼睛:“怎么样,干不干?”
江寒一咬牙:“干了!”
高升起这才拍拍江寒的肩头:“这就对了!有些话我不便对你挑明。你自己琢磨。今天你我的谈话内容,绝对保密。”
“放心吧,高书记,我会保密的。”江寒说道。
“小江,你的保密意识,我信得过!”
高升起如此说,江寒就完全明白了。
江寒是因为办公桌上有复印的机密文件而被检查组发现,而后被发配到野坡林场的。
高升起明白江寒是冤枉的,但他还是把江寒发配了。
可见,即将在野坡林场出现的难题,其难度要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一个县委书记,几乎可以调动县内所有的资源。
连县委书记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其他人就不必提了。
除非是县委书记不想真心解决。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事情来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京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北方的雪下得异常豪气,大片大片压下来,层层叠叠,不一会儿天地皆白。
泰合院里,沈芸和母亲沈心站在廊檐下。
“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沈心吟出一句诗。
刚刚完成一个项目的并购,沈心有些意气风发。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沈芸跟着念了一句又说道:
“同样的雪,有人看到的是意境,有人看到的是困境。他应该已经到野坡林场报到了吧,在风雪中护林,回家恐怕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沈心道:“小芸,别怨妈庸俗,也别怨妈狠心。”
“不得不承认,江寒是有点小本事,他买的这套四合院,让我也很意外。”
沈心眼前浮现了江寒的面孔:“可是,江寒太工于心计,并且很会钻空子。”
“妈,谁不是在夹缝中生存?在夹缝中生存,当然得学会钻空子。”
“小芸,你不要抠我的字眼,不要老钻我的空子!”
沈心觉得江寒工于心计、善于钻空子,主要是她对江寒提出的其中一个条件:三年内当上县委书记的秘书。
哪知道江寒去给只有几个月时间的县委书记当秘书。
对此,沈心对江寒一直是心存芥蒂。
沈心专门去江寒的大学去了解,虽然不是很全面,但也知道了一些大概。
江寒在大学时曾炒过股,他的钱应该是炒股赚来的,并且是暴富,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一下子拿出四千万元。
“小富靠勤劳,中富靠智慧,大富靠人脉,暴富靠运气。”
沈心说道:“一个人暴富并不能证明什么。顺风顺水的时候,谁都可以风生水起。真正看一个人,要看他在逆境中的心态,在困难中的崛起。”
“所以,就把他扔到什么野坡林场?”
“是的,你不要告诉他。我这是为你好,对你负责。”
“在野坡林场,那么差,怎么崛起?”沈芸感到沈心这不是在考验,这是在坑害!
沈心甚至一度怀疑母亲还想把她嫁给章泽宇这个混蛋。
“你对他就这么没信心?我看江寒啊,不管在哪儿,都能折腾出花样,扑腾出声响。”
沈心就是想把江寒给扔远一点,所以专门给高升起交代了。
离权力中心远了,离城市中心远了,看江寒还怎么折腾?
沈心本来可以直接给河洛省委宣传部水长东打电话的,但是毕竟她已经给水长东说过一次了。
这种事情说多了不好。
因此,沈心直接给高升起打了电话。
“妈,春节的时候,我去三河县几天。”沈芸不放心,要到野坡林场看一看。
每天都要短信沟通,江寒都表现得极为平静和理智,越是如此,沈芸就越是感到不安。
沈芸总想起父亲刘茗轩一次酒后说过的话:男人有苦,往往都在心里。
父亲很少醉酒,因为母亲沈心太强势。
仅有的几次醉酒,让沈芸心疼得不行,同时也理解了父亲的苦。
沈心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由得女儿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女儿已经把身子交给了那个小子。
正是因为如此,沈心才刻意地交待高升起,打压不是目的,打磨才是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