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以后,坐下来喝了盏茶,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除了三夫人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外,倒是看不出什么了。
她仍是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请安行礼,半点也看不出异样来。
只不过今日过来,她没抱着松哥儿。
“正月十五之前,府里想必是日日都有人来拜访的。”老夫人手里捧着茶盏,缓声说道,“你们哪日回门,都商量好日子,别堵在一日回去。”
二夫人是不需要回门的,她与段家早就断绝来往了。
但三夫人与娘家则是走的近。
她瞧了眼沈稚,就轻声问道:“四弟妹准备哪日回将军府?”
“原是定的明日回去。”沈稚微微笑道,“三嫂呢?”
“我哪日回娘家都行,四弟妹若是明日回的话,那我就后日吧。”三夫人笑着道。
“好。”沈稚点点头。
老夫人听到这儿,就多嘴说了一句:“既然明日回去,那就明日晚上回来,可别留在娘家过夜了。这几日天也冷,棣哥儿还是留在府里吧,带着他出去一趟,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但上了年纪的长辈,可不就是想见见小辈们嘛。
沈稚眉心微微一攒,就道:“祖母年纪大了,想见见这些曾孙辈的孩子们,再说了,棣哥儿这身子骨好,这几日跟着柏哥儿日日在外面玩,也没见他有哪里不适。”
老夫人是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顶嘴,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瞪着眼就要再说什么。
只是没开得了口,就听见江羡道:“母亲昨夜才说了,男孩子不能娇养,便是生几次病,也是正常,不必太过忧心。”
这下老夫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江羡向来是站在沈稚那边说话的没错,可她没想到,如今这场合,大家都在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要帮着沈稚来顶撞自己的亲娘?
老夫人气得不轻,直翻白眼,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是亲儿子,是她自己生的,所有的孽都是她自己造的。
一旁的三夫人使劲压着嘴角,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笑出来。
江绍则是借着喝茶垂下眸,并不参与这个话题。
江瑶就更谨慎了,压根不让自己掺合进去。
最后还是二夫人出声道:“四弟说的也有道理,棣哥儿长大这么大,还没生过几次病呢。”
“行行行,你们说的都有理,我这个糟老婆子,顶好是不开口。”老夫人气得阴阳怪气道。
沈稚不说话了,她也不接腔,老夫人这性子,若是接了她的话,只怕她又要说个不停了。
最后是老夫人借口累了,让他们都散了。
沈稚原是要回永宁居的。
江羡跟江绍一道去了前院。
哪知三夫人却追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了沈稚的手,双眸亮晶晶的,笑眯眯道:“四弟妹,去我那里喝盏茶吧?”
“你家松哥儿可是吓得我不敢去了。”沈稚连连摆手。
“那我去永宁居。”三夫人也不气,笑着道,“我就想同你说几句话。”
沈稚大致猜到她要说什么,也没拒绝。
等回到永宁居,坐下以后杜妈妈奉了茶。
三夫人朝四周望了望,说道:“四弟妹这屋子里的家具换了些呀。”
“想着过年,新年新气象嘛,就换下了一些旧的。”沈稚笑道。
“这样也好。”三夫人就笑道,她喝了口茶,终于切入正题,“昨夜的事,我听三爷同我说了,后来多亏了有你帮忙哄松哥儿。”
沈稚想到昨夜的事,那完全是松哥儿自己哭累了停下来的,她全程也没做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你不必为了这件事感谢我。”沈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松哥儿就是个小魔王,平日在家里,谁都哄不住。”三夫人笑着道,她说完,又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昨夜我也不该负气走的,倒给你留了个烂摊子。”
沈稚默默喝茶,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日子也不是人人都过的和和美美。”
“我本也是这般想的。”三夫人道,“只是有时,就是控制不住……”说到这里,她拿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如今整个家里,也就是你敢跟母亲对着来了。”
“那不叫对着来。”沈稚道,“那叫争取自己的权利。我不过是嫁到侯府来,并非是卖身到侯府,我想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长辈,也无需婆母同意。”
谁都是从媳妇当过来的,谁也不是一来就当婆婆。
老夫人年轻时也吃过婆母的亏,可临到自己当婆母了,又不自觉的拿捏起那些架子。
好似她的权威,要从拿捏媳妇这一件事上来体现。
三夫人听着她的话,有几分震撼。
她的脑海中,就从没有过沈稚这样的想法。
她总觉得嫁来了婆家,就该三从四德,不得忤逆尊长,更不可忤逆婆母的话。
可如今沈稚的话,却像是让她打开了另一番新天地。
让她知道,原来当儿媳妇,也有另一种活法。
“你说的对。”三夫人眼里仿佛有亮光,十分崇拜地看着沈稚,“四弟妹,你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这思想境地,就是不一样啊。”
“这话说的。”沈稚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只是做不到委曲求全而已。
况且,祖母自小对她的教育里,也没有委曲求全这一项。
凡是靠示弱得来的,都不得长久。
“看来往后,我真是该多回家走动走动。”三夫人笑眯眯道。
沈稚就道:“不怕母亲再说你了?”
“她说任她说去,横竖我也少不了一块肉,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三夫人道。
她如今是想开了,若要去记老夫人的气,这辈子都记不完。
早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又何必与她计较呢。
*
初二一大早,沈稚早早地便起身了。
她一面叫着杜妈妈将早准备好的东西放上马车,又叫冬青去将棣哥儿唤醒。
江羡见她忙得团团转,便道:“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别着急。”
“天黑就得回来,坐马车过去又得很久。”沈稚坐在梳妆台前,头也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