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与江瑶的婆母接触并不多，对于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也并不了解。
但她总觉得，文人世家，总不见得婆母是个尖酸刻薄的。
可如今瞧着江瑶这模样，她只怕在林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长嫂上月小产了。”江瑶双手紧握在一起，手指绞成一团，好似虽是要断开一般。
“小产？”沈稚微微皱了下眉，她倒是没听说江瑶的婆家嫂嫂有了身孕。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也难怪松哥儿洗三礼她没回来。
“这是长嫂的第一个孩子。”江瑶低声道，“她嫁到林家后好些年都没怀上，原本大家都很高兴，可是……她去我院里同我说话时，在门槛绊了一下。”
就因为那一下，孩子就没了。
长嫂虽然没说什么，可也有些不太愿意见她。
婆母更是指着她大骂晦气，还将成亲那日的事又扯了出来说。
刚开始江瑶还是能忍的，总觉得长嫂孩子没了，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婆母变本加厉，不但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说起她的出身来。
她这样的庶女，按理说是没资格嫁入林家的。
可侯府并不分嫡庶，再加上有江羡在，林家也没嫌弃过她的身份。
但这件事一出，婆母就认为难怪当初盛家不愿意要她，就是因为她不详。
江瑶说起这些事，方才忍住的泪水，又缓缓流了下来。
沈稚听着，更是觉得怒火中烧，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枉他们林家还是读书人，竟这般的迂腐不堪！”
她又问：“那林彧呢？他母亲这么欺负你，他就没站出来替你说几句话？”
“自然是说了。”江瑶拿手帕擦了擦脸颊的泪珠，然后苦涩地勾了勾唇角，道，“他是个孝顺的人，能为我顶撞长辈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站在我这边不成？”
再说了，江瑶也不想林彧夹在中间太难做，所以大多时候受了委屈，她都是自己默默咽下，并不与林彧说。
“他是你的丈夫！”沈稚咬紧了牙道，“他既然娶了你，就该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
江瑶只是苦笑。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江羡那般，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妻子。
“四嫂，这些事情，你不要跟母亲说。”江瑶语气里带了丝丝祈求。
她太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性子了，以及听说了这些事后，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江瑶回侯府后第一个来见的是沈稚，是因为她知道，沈稚一定会理解她，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
可若是换成老夫人……
江瑶根本不敢去想。
只怕老夫人口里说出来的，比她婆母那些话还要扎心。
“我可以答应你。”沈稚沉声说，“可你要怎么做，你得想清楚。”
今日回来这么哭一场，并不能改变她在林家的生活。
“……我还在想。”江瑶低声道，语气有些许的虚，“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她没有沈稚那么强大的家境门楣。
她甚至知道，自己若是跟沈稚当初一样，跟林彧闹和离，回到侯府来，那么往后的她，就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小五。”沈稚看着她那一副迷茫的脸色，叫了她一声。
江瑶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盯着她。
“有时态度强硬些，或许不是坏事。”沈稚道。
江瑶的性子有些软，也不怪林家的人如此对她。
毕竟有软柿子，谁不愿意捏呢？
“你长嫂小产一事，并不怪你。甚至你与林彧成亲时的事，也怪你。”沈稚温声道，“与盛家的那门亲，整个京城都知道缘由，这并不能成为他们拿捏你的理由。”
江瑶初时听得迷茫，可片刻后，又明白过来沈稚这话的意思。
是啊，发生的这些事，没有一件是她主动去招惹的，凭什么要怪她呢？
沈稚接着道：“你别忘了，你的身后，是整个侯府。你并不是全无依靠。”
听见这句话，江瑶的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四嫂……”
“你放心，即便将来你与林彧真的过不下去了，四嫂也能给你再寻一门亲事。”沈稚轻声安抚着她，“可在那之前，你若还想再努力一把，就要想好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沈稚并不能帮她去走，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江瑶吸了吸鼻子，将泪意憋了回去。
“四嫂，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她勉强笑了一下，苍白着小脸，“都成亲了，还要让你操心。”
“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沈稚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傻瓜，你能回来跟我说这些，就证明你还不笨。”
她说完，就扬声叫了小清。
小清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水温正合适的水。
沈稚笑着看她一眼。
倒是机灵多了。
小清伺候着江瑶净脸洗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容颜后，江瑶只一双眼睛看着还有些红肿，其余的倒是瞧不出什么。
“先在我这里坐片刻吧。”沈稚道，“一会儿再去给母亲请安，陪她说说话，今夜不想回去，就留在家里，等明日再说。”
江瑶是一个人回来的，林彧不见踪影。
也不知林彧是还没得到消息，还是他压根不想回来接。
可无论是哪个，沈稚都不会允许江瑶独自一人再回林家的。
说完这些，沈稚又见她身上穿的衣裳颜色陈旧，就道：“先前不是给你送了好些布匹还有新衣裳，怎么你仍穿着这旧的？”
江瑶原是没想说实话的，可想了想，自己在沈稚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
“嫁过去这几个月里，婆母找了个无数个理由，从我库里要了好多东西。”
江瑶出嫁时的嫁妆完全是按照嫡女的规矩准备的。
侯府家大业大，这嫁妆自然是丰厚。
沈稚眉头又皱紧了。
林家虽是清流，却怎么也不到缺钱用的地步，怎么连儿媳的嫁妆都伸手要？
沈稚沉下一口气，对林家的印象更差了。
“原先的嫁妆单子，你可还留着？”她问江瑶。
江瑶点了点头：“我听你的话，都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