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瑶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望着马车壁的那一扇小小窗棂,尽管有帘布遮挡,但她却似乎想透过看清什么。
林彧瞧着江瑶,却看不透她。
江瑶表面上瞧着是个极其温顺之人,对谁都是笑盈盈的,可不知为何,每当看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时,却总觉她眸中似藏有万千风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恍惚间,林彧的脑海中浮现出沈稚那张绝世容颜来。
他终于明白有哪里不对了。
江瑶虽是江家人,身上气质却莫名有些像沈稚。
“你是不是在怪母亲?”林彧忽然开口,低低说道,“自打我们成亲这几日,晨昏定省你一日不曾落下,母亲却还对你……”
“没有。”江瑶像是回过神,眼眸微转,目光落到林彧脸上,然后微微一笑,“母亲是长辈,她说什么我自然当听着。况且,晨昏定省也不是我一人在做,嫂嫂不也日日都在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林彧总觉得她这状态有些不对,还想说什么时,却被她打断:
“相公,自古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的。”江瑶轻轻笑道。
林彧不太懂这些,但他仍担心江瑶会应付不来。
“若母亲对你太苛刻,你只管告诉我。”他轻轻握住江瑶的手,眼神坚定道,“你放心,不论发生何事,我肯定都站在你这边。”
无论他这话是不是真心的,将来若真出了什么事,他站在谁那边也不一定。
但至少这一刻,江瑶的心里是喜悦的,这就足够了。
“那你可要记住你这句话。”她由心地笑了起来。
未出嫁前的这些年,江瑶亲眼目睹着沈稚是如何对付自己婆婆的。
她也在这些事里学到了一点。
不论婆母如何刁难,只要丈夫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那再大的事都能被摆平。
她最担心的,不过是林彧也不理解自己。
*
江瑶的婚事一了,侯府上下也几乎都清闲下来了。
二夫人是在江瑶回门后的次日便离开了,沈稚送她走时,还难过的掉了眼泪。
“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二夫人拉着她的手,替她擦眼泪,笑道,“放心,等年底时我会回来的,不过眨眼功夫。”
“那你这一眨眼可真够快的。”沈稚被她逗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儿热,你赶紧回去吧,别染了暑气。”二夫人笑眯眯道,“我走了。”
她说完这话,便没有再犹豫,转身上了马车。
而沈稚则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后,这才转身回后院。
仍是不见江羡的踪影。
他这些日子不知在忙什么,总是忙得不见人影。
棣哥儿正在樊于氏的陪伴下散步呢。
这院里四下都种着花花草草,他小小的身子穿梭在这些花草间,身上也染了些花汁,没一会儿一张小脸便跟花猫一般。
沈稚叫小清去打了盆清水来,然后将棣哥儿唤过来。
他乖乖站在沈稚跟前,扬起跑的有些泛红的小脸,额头上全是汗水,他也不知道累一样。
“小花猫。”沈稚握着帕子,轻柔的将他脸颊上的污渍擦掉,笑着道,“热不热?”
棣哥儿一脸兴奋地摇头,双眸亮晶晶的。
孩子的精力好,尤其是男孩子,像是不知道累是什么。
但沈稚也没有因此而限制他的玩乐。
给他擦完脸后,就叫樊于氏领着他去喝点水。
小清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走过来,轻轻将盘中茶盅放到沈稚手边的矮几上。
这躺椅当初是沈稚给江羡准备的,可后来经常坐在上面的人却还是沈稚自己。
“夫人,宫里有人来递话了。”小清轻声道。
“宫里?”沈稚微微愣了愣,“皇后娘娘?”
“是。”小清应道,“下月的八月十五,凡是有品阶的夫人们都要进宫去请安。”
皇后娘娘已经许久不曾办过这么大的宴会了。
但沈稚并没觉得麻烦,而是欣慰。
看来皇后娘娘已经缓过来了。
“知道了。”她笑着点了头。
只是刚笑完,她就想起了江羡。
皇后娘娘既然要设宴,那陛下定然也会宴请文武百官。
江羡虽无身职,却仍是一品镇北候。
那是不是说明,他也要进宫?
届时见了陛下,陛下又会如何对他说呢?
沈稚心中隐隐觉得这是一件转机。
对江羡来说。
傍晚时江羡从外面回来。
沈稚正陪着棣哥儿一道用晚膳。
小厨房今夜给他准备的是青菜牛肉粥,他乖乖坐在凳子上吃的津津有味。
在江羡进屋时,棣哥儿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随后表情就有些激动了。
但沈稚却低低唤了他一声。
棣哥儿立刻偃旗息鼓,乖乖坐好继续吃自己的。
但他两条腾空的萝卜腿却是克制不住地摇晃着,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但沈稚给他喂食仍是不紧不慢的速度,甚至也没有分一丝多余的眼神给江羡。
夫妻做了这么久,江羡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动怒了呢?
但他没敢出声,而是乖乖站在一旁,等着棣哥儿吃完东西。
待最后一口入肚后,沈稚替他擦了擦嘴角。
樊于氏则是端来清水给他漱口。
做完这一切,沈稚才将棣哥儿从凳子上抱下来,然后自己起身朝内室里走去。
棣哥儿兴奋地扑到江羡身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发出来的却只有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声。
江羡一把将儿子抱起来,笑着说道:“是不是想爹了?”
棣哥儿自然没回答,但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心境。
他抱着江羡的脖子,猛亲了几下他的脸。
江羡虽然也想陪着儿子多玩一会儿,但显然此时不是个好时机。
他温声对棣哥儿道:“爹爹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棣哥儿乖乖点了头。
江羡便将他递给了樊于氏,然后转身朝内室走去。
彼时沈稚正坐在梳妆镜前,抬手将发髻上的发簪取下,然后放到台面上。
她的动作仍是不轻不重,可江羡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心里竟然还发了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