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去的路上，雷剑一边思索，一边推理：“夏小草很可能和他在书店里见过几次面，而恰巧那天晚上出去散心，在路上又碰到了。夏小草的身体不舒服，而他又略懂医术，于是邀请到家里诊治。不过是自学成才，略懂皮毛而已，一不小心治死了，害怕牢底坐穿，所以毁尸灭迹……合理！完美！”
江唐听见后差点儿笑出声来：“师父，您的推理已经无限接近了事实真相。”
“是吗？你也是这么推理的？”
“但有一点不对，肯定不是不小心治死的。根法法医鉴定，夏小草被害之前，可能生存过一到两天。如果是误吃了药，应该有机会送医院进行抢救。”
“当时按尸斑推算，最迟的死亡时间是在1月14号，并不是说当天肯定没死。也可能奋力抢救了两天，没救过来。”
身为大队长，皮一下很开心。
江唐问道：“当年的尸检报告是谁做的？我都看过，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处疑问。蒋法医当年有参与这件案子吗？”
“蒋法医是后来才调过来的，当时尸检的人是从上面派下来的，是徐致瑛老前辈。”
“徐老前辈现在在何处？”江唐问。
“在疗养院养老。”雷剑回答的时候，早已让大勇查了具体位置，并开启了导航。
“那我们去探望他。”江唐开车掉头。
雷剑道：“你掏钱，买点水果。”
“能报销吗？”
“你先垫上，回头给你报。”
江唐把车停在路边，在水果摊上买了一兜苹果，外加一捆香蕉。
两个人分别拎着，出示了证件，进入了疗养院的特殊病房。
徐致瑛老前辈坐在轮椅上，正在玻璃窗前晒太阳。
雷剑上去打招呼：“徐前辈，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剑啊。”
徐前辈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到来的两人，“啊？你是谁啊？”
“我是小剑。二十年前，您从省厅调进特案组，想起来了吗？”
徐前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旁边有个医护人员，小声解释：“徐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现在已是重度痴呆期。记忆力严重丧失，不会说话，脑中仅存片段的记忆。你们要问的，她大概是想不起来了。”
江唐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徐奶奶的眼前：“徐奶奶，能想起照片上这个人吗？”
看见照片，看见夏小草身上穿着的红色衣服，沉重的记忆片段被逐渐唤醒。
当年走访调查毫无所获，为了破案，必须从尸块上寻找更多的线索。
三个月内，徐奶奶每天都跟那2000多片尸块打交道。
那个时候，DNA都没有普及，只能用放大镜把肉块一片一片的看，一片一片的检验。
从业三十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丧心病狂地作案手法。
就算是法医，拥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可到了后来，还是吃不下红烧肉了。
曾经的记忆被唤醒，徐奶奶的双手忍不住轻轻抖了起来。
她说不出话，用手哆哆嗦嗦指着床头上的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这个包是九十年代的那种款式，带着拉链，当时很流行，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用了。
虽然有些事记不清了，可这个包她一直带在身边，谁也拿不走。
江唐将包拿了起来，拉开拉链，发现里面是一本日记。
轻轻翻开，开头的日期正是九六年1月19，晴。
“最近在海棠市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特大案情，引起全国轰动，上级信任我，委派我成为特案组的法医，我很荣幸，同时也感觉压力山大。……”
后面全都是日记，其中有一部分是她的推测与怀疑，对破案非常有价值。
江唐拿着日记轻声问道：“徐奶奶，我们能拿走吗？”
徐奶奶的嘴角抖了一下，右手也握成了拳头状。
医护人员解释道：“徐奶奶的意思是，这本日记你们可以拿走，希望你们早日抓住凶手。”
江唐保证道：“徐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抓住他（她）。”
出了疗养院，两个人的心情都禁不住有些沉重。
雷剑点上了一支烟，同时也扔给了江唐一跟。
江唐没有拒绝，用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呛的连连咳嗽，后面就假抽，没有再吸进肺里。
这次换成雷剑开车。
江唐一边翻看着日记，一边说道：“徐奶奶做了一份碎尸形态的总结，很详细。我念给你听听。”
“1、死者头颅：
被开水烫过，系所有尸块中最完好的；
2、死者内脏：
齐全没有缺失，肠子、子宫均找到，被烫煮过，分开装，肠体来回叠了四层半；肠体组织较有规则性，按装尸袋底部直线型来回排列，总共四层半，掺杂部分碎肉块，部分颗粒状排泄物溢出；
3、碎尸肉块：
切得很碎，很小很整齐，总共有2400余块，部分被烫
4、死者手脚：
四肢都有被切割，手指被切割，混于碎肉中；
5、骨架：
肉归肉，骨归骨，四肢和头部为较锋利刀刃切割，骨架均在关节处下刀;
6、血衣：
女式带花边上衣，衣服上有许多似血斑的印子。
7、碎尸装包方式：
肉、骨、内脏分开装，尸块和骨架叠放较有规律；
8、分尸碎尸刀法：
呈现两种以上刀法，普通的刀切的，但切的很零碎，就是四肢切割过程中是一次成型；其手法老辣，但后续处理有很多点，介于专业和非专业之间；经过多切口的对比勘验，碎尸所用的刀具非医用手术刀。尸肉块或片切割的比较齐整，并非绝对整齐。”
“后面一页是徐奶奶的专业推论：
从碎尸形态上来看，凶手分尸时均在关节处下刀，四肢切割系一次性成型，说明具有大型动物的解剖经验，对人体结构相当了解。
在分尸和碎尸的同时，即已对被害人尸骨做了分类处理，做事比较具有条理性。
死者的手脚均有被切割，显然不是在一天之内可以完成的。
夏于1月9号失踪，到1月19号案发，总共10天，假定最后的死亡时间推定在1月12号（不确定），凶手仍然用了近一周的时间处理尸体。
就算期间需要上班，不是每天都能碎尸，这个碎尸的时长也是很反常的。
凶手的碎尸之地，按照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可以肯定是在自家的居所。
虽然隐私可控，但在海棠这样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也并非私家孤岛，也会有邻里之间的关注，以及亲朋好朋的不期拜访。
尽快处理掉死者尸体应该更符合常理才是，那么为何还要用7天的时间碎尸2000余块？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更容易携带抛丢？
本案中的三处“叠放整齐”也是案犯比较反常的行为。
其一，死者的尸肉块切割的比较整齐，并且被整齐地码放进抛尸的包具之中；
其二，死者的肠体组织较有规则性，按装尸袋底部直线型来回排列，总共四层半；
其三，死者的衣物、血衣在小岗路的那次抛尸中也是“叠放整齐”。
如果算上“各种特征部位分开装、分开抛”，这也显示出凶手可能有严重地强迫症。
死者血衣的存在，说明衣服是完好的，没有外力撕扯。
没有找到内衣内裤，没有找到下体肉（带卷毛的），至今都无法确定死者的真正死因。
骨骼没有明显的钝器伤，或许是掐脖子窒息而死，或者割脖子、割手腕流血致死，也或者是饿死的、冻死的。
但完整血衣的存在，至少说明死者在生前没有挣扎反抗能力，可能已经被捆绑，也可能被迷晕。”
江唐看着这些推论，和自己的推理几乎不差，到目前看来，那位文质彬彬的男人有很大的嫌疑。
可是无名无姓，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想要找到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