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疯了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别忘了你是待罪之身,主公没有责罚你,你就偷着笑吧!你算什么东西?”
那三百人没有掀起丝毫波澜,被消灭得痛痛快快。
然而吕蒙此时却非常激动,言辞激烈到堪称狂躁。
站在他对面接受狂风暴雨的人是徐盛,徐盛的表情相当不屑,赤裸裸、明晃晃的不屑。
算是世家出身的徐盛根本看不起江贼出身的吕蒙,张承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徐盛都觉得他疯了。
特别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贼,现在竟然在他面前谈论滥杀才真的好笑。
吕蒙配吗?他都不配!
“吕子明,你手上沾的鲜血还少么?”
“那些都是该死之人!”
“哦?早年间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无辜商贾和百姓也是该死之人?”
“你想说什么?”还未等吕蒙反应过来,张承的剑已经架在他脖颈上了。只听张承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最好想好再说,我杀你都用不着顾忌名声。”
张承几乎是徐盛的死穴,张承杀他确实没有名声上的负担。张家的影响力足够大,他徐盛惹不起。
“仲嗣大哥。”吕蒙推开了张承的长剑,轻声对徐盛说道,“我不想死,只能让别人死。世道所迫,错就是错。但是徐将军,你可知道 山中密室有多少人?我算过了,里面最少有五千,甚至可能有一万。你的计策虽然很厉害,但是造下的杀孽……”
“这和你没关系,遭报应不需要你承受,也用不着你去做。给我留下五百士卒,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你还没有独领一军的资格,做贼的时候明白杀与被杀,现在不懂了?”
“徐盛,你到底想做什么?”张承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洞穿徐盛的内心。
昨晚徐盛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他和江贼一派的人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昨晚上他还是很谦恭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自会向主公请罪。”
“打仗不是儿戏!”
“那你就杀了我。”徐盛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场面一下子陷入到了僵持,只有蒋钦若无其事,他对争吵没什么兴趣,真打起来拼命就是了。
不过他倒是看到吕蒙的手握住了剑柄,力气之大关结都发白了,手上青筋暴起。
吕蒙是真生气,可是最终他却先妥协:“我最多给你两百。”
“行。”徐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老六!带着你的人留下,其余人跟我走!”吕蒙不想再看徐盛一眼,率领着军队迅速撤出了庄园。
徐盛则等到吕蒙走后,冷冷扫视了周围一眼,下令士卒点火烧山。
这就是他的计划,他要一把火把这座山给烧了。烧是肯定烧不死山中密室里面的人的,但是能将这些人给活活闷熟了。
大雨过后山上的树木很难点燃,不过没关系,在徐盛看来不好点燃只是因为引火之物不够罢了。
现在整座山脚的庄园都是他的引火之物,他就不相信烧不干净!
他这么执着于烧死那些人是有原因的,他又不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通过吕蒙去挑战袁谭的权威?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他一辈子都看不上吕蒙。可是他又不傻,用肉头去撞铁头,看看哪个头硬?
在吕蒙他们忙着清剿那些偷袭袁军的庄户时,他其实已经悄悄溜进山中密室了。
那里说是密室,整座山其实已经空了,被林家改建出来了许多层。
徐盛在密室之中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场景,林家已经不能说是丧尽天良了,简直有悖人伦!
林家有很多狗,因为他们将密室的最底层改建成了一个大型的狗场,专门用来繁育狗。
然而,里面不仅有狗,还有人。
不是看管狗场的人,而是被圈养起来的人。
狗栏里人和狗杂居在一起,狗只有皮毛,人也没穿衣服。
里面的情景让人极度作呕,人骑人、人骑狗、狗骑人、狗骑狗……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显然不是第一代的,而是经历了无数代已经认为自己就应该这样生活一般理所当然。
众所周知,人和狗都是杂食性动物,都可以吃粮、吃肉、吃菜以及……吃屎……
有的时候它们还会加餐,加餐的内容便是死胎。
人的死胎,狗的死胎。
捡到什么就吃什么。
人类?
野兽?
总有人说有时候两者没有区别,但要是真的没了区别,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在这种环境下,人吃狗屎,狗吃人屎,在屎堆里打滚,在饭槽中便溺。
那些人的思想极为混乱,双眼中没有任何光彩,除了呆滞与本能,几乎不会任何动作。
徐盛只是惊鸿一瞥,他也不知道最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就是这一眼让他这个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的军人都承受不住,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终结这里的罪恶,杀死所有的活人,毁掉所有的一切。
火势开始从外向内蔓延,徐盛特意去了一趟山上,用石头将那道铁门封死。
偷袭的失利让林家人已经没什么兴趣作战了,他们只想在山里面安安静静地活着,耗到袁军撑不下去为止。
至于袁军之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谁在乎呢?
这也是为什么徐盛不担心林家狗急跳墙,他听到了林家的争吵,听到了这个结论。
从预留的小道走出来,徐盛向最后的缺口里扔了一支火把。
烧吧,烧吧……
只有火焰能驱散邪恶,只有火焰能净化罪灭,就像现在一样。
明亮的火焰终将闪耀于黑暗之中,哪怕只能得到短暂的光明,也足够平复徐盛心中的愤怒了。
他率领着两百名士卒摸黑回到了彭城,站在袁谭的房前请罪。
袁谭有些头大,徐盛犯下的错误往大了说杀了都没问题,若是吕蒙当时直接干掉徐盛,他绝不会多说什么。
哪怕他现在真的很想为爱将出上一口恶气,可惜徐盛真的不能由他来杀死。
除去张承那个不着调的,吕蒙和徐盛代表着袁谭军中两个不同的阵营。草根与科班天然对立,袁谭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某一方独大。
不是他担心一家独大后有人会架空他,而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平衡手段一定要足运用得够娴熟。
听起来厉害吧?这两天刚学的!
陈矫几乎一有时间就教袁谭该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主公,他和张纮的教学方式可不一样,张纮主张进行大量的自行领悟,陈矫则是揉碎了给你讲明白,让袁谭避免在某一件事上犯和前人相同的错误。
袁谭也是最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斗不过两个弟弟,看了一本勤政爱民的书就真的去学勤政爱民,能斗得过才有鬼了。
袁谭没有见徐盛一面,只是让他回去反省。
待徐盛走后,袁谭看向了一脸郁闷的吕蒙笑道:“怎么?我这样决定你不开心?那你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没有,末将并未不开心。”吕蒙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末将只是觉得没能完成主公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主公委以末将重任,末将当以死报之。徐文向才能出众,是主公需要的人才。”说着,吕蒙摸了摸那柄袁谭赐予他的剑。
袁谭见状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说道:“但是他影响了你在军中的威严。”
“没有,他只影响到了自己。林庄险要,一定是要收为己用的,等到大火熄灭,士卒进去清理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谁才是值得效命的。
主公想要成就大事,当以霸道手段,行王道举措。”
“哈哈哈……”袁谭闻言大笑不止,揶揄道,“王道?霸道?张仲嗣教你的吧?”
“我……我……”吕蒙很是尴尬,讪笑道,“主公莫要嘲笑我,我……我懂,但是我不会说,特意问了仲嗣大哥。”
“好啊!真好。子明以后多读书,为我分忧。”袁谭对吕蒙的表现非常满意,然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个林庄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主公,彭城周边土地肥沃,良田沃野。末将觉得应该从郡国其他地方将百姓迁过来耕种,将林庄改建成一个驻军的地方。
彭城郡国虽然无险可守,但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我等未来入主中原的桥头堡,也是中原进攻我们的突破口。
中原诸侯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只要守住这里,他们就没有办法轻易进犯徐州。”
吕蒙的想法十分正确,袁谭却没有评价。
他只是轻声问道:“子明,你知道你老师给我的建议是什么吗?”
“什么?老师从未向末将提及。”
“算了,不重要。”袁谭没有说张昭那近乎疯狂的思路,而是劝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始攻打其他农庄,尽量在一个月之内结束彭城的战斗。”
“喏。”
“我说的是彭城郡国。”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