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有今天吧?没想到吧!”
张老爷一手拎着一个中年人的衣领,一手拎着一把刀子,声色内荏:“我辛辛苦苦打拼的基业,就被你们几个我最信任的朋友骗了!
我相信你们,你们却骗我?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
说啊,说啊!
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好处?你在想什么?”中年人并不慌张,神色平静的说,“你家的那点东西,连人家的嘴都堵不住。
你以为我们是图你的家财?
我们不需要你的家产,我们也不在乎你贫穷还是富有。
收拾你只是因为你不够格懂吗?
你的实力不配和我们对话,只配被我们收割。
你参与不进我们的游戏中,和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笑话!你又比我多了什么?你最穷困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了!”
“我就是饿死也比你高贵,我是世家,寒门也是世家,你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你放屁!”张老爷一刀砍在那人肩膀上,歇斯底里地问:“够格吗?够吗?为什么不嚣张了?你不是厉害吗?高贵?现在不还是低贱的和狗一样?”
中年人被这一刀砍得惨叫连连,在张老爷手上拼命挣扎。
可他依旧不愿意服软求饶,乱民们正在搜刮他的家财,凌辱他的妻女,然而他看向张老爷的眼神中依旧只有不屑。
这种不屑的神色刺激到了张老爷,他想起了曾经朋友们一起侃侃而谈的场景,想起了眼前这些人为了生存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场景。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在有了家产后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一切都是他资助起来的啊!
这些人就算是不感恩,也不能恩将仇报啊!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更不能这么看着他啊!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
可是自己活得比他们好啊!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张老爷的心神崩溃了,他竭尽所能地想让这一切发生的合乎逻辑。
然而男人却说道:“你们只是羊,羊养肥了终究是要被我们人吃掉的。贱民一辈子,不,世世代代都是贱民,你不过是个肥硕一些的罢了。”
男人不知道心神崩溃的人思维会多么混乱跳脱,若是知道,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继续刺激张老爷。
只听得张老爷似乎用自己的心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咆哮:“羊?我是羊?你们是人?你们吃我?还是我吃你们吧!”
说罢,张老爷一口咬向了男人的喉咙,连带着气管和一大块肉都被撕扯下来,力气之大令男人的舌头都缩回了口腔,从创口处露出一截。
哪怕张老爷是用人肉来诱惑灾民们和他一起造反,可他从未吃过人,第一次竟然是抱着人生啃活吃!
一股前所未有的甘甜从张老爷的舌尖传递到四肢百骸,他终于知道了吃人的滋味,他终于体会到了复仇的快感。
“谁吃了谁?谁吃了谁!”张老爷如同疯魔一般,男人喷射的鲜血糊了他一身一脸,最近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四散开来,宛如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吃我啊!吃我啊!哈哈哈哈……”
张老爷仰天长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爽利,太爽利了!
这种大仇得报的愉悦让他前所未有的顺畅,一瞬间所有的不满和郁结统统散去,只剩下说不尽的舒爽与痛快。
他的这种状态没有将周围的人吓到,反而深深刺激到了那些乱民。
这些乱民跟着他一起狂笑,有的还仰天长嚎,发出一些狂躁渗人的调子和意义不明的词汇。
大概,这就是他们思想中的神吧……
应该就是这样了,神的怜悯总是让人无法理解。
蝗灾让他们失去了一切,神使逼迫他们猎食同类。
如今,他们已经进化了,进化成为了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卑微的人类只配沦为待宰的羔羊,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癫狂持续了许久,张老爷终于在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停止了自己发泄般的狂笑。
没了郁气一身轻松,他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声色阴厉地说道:“随我杀了那个不忠不孝的贼子,还天下一个朗朗清白!”
“誓死追随神使!”一众乱民拍着胸膛保证着……
袁熙其实并不着急,反而有些高兴。
是的,就是高兴!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许久了。
那些灾民宁愿在污水渠苟延残喘,也不愿意将自己卖身于世家,这让他有些不爽。
可他毕竟是一方之主,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抓捕那些灾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贱民能自己造反,让他一网打尽上。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那充满野望的大计终于能迈出第一步了,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这样一来他甚至都不需要搞什么军屯民屯,直接上庄户屯田制,想剥削多少就剥削多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一年拿走他们九成的粮都没问题。
袁熙有这个自信,区区一群懦弱的庄户能翻起什么风浪?吓唬吓唬就怂了,不要太好管理。
来吧,来吧!万世伟业!
你的主人正在向你招手,不要辜负了主人对你的期待!
袁熙陷入了连绵的幻想之中,臣子们的疏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管情报的孙乾一定是要被问责的,丢官都是轻的,真要论起来,孙乾必须以死来抹平自己的疏漏。
然而袁熙却不想怪罪孙乾,反而想谢谢他。
什么是默契?这就是默契!
他相信孙乾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没有说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尝试补全他的计划。
难怪自己父亲这么器重孙乾,能和主君打出这样默契的配合,就算是他也舍不得放弃孙乾。
事实上袁熙猜得没错,却也猜错了。
孙乾确实对民乱有所察觉,不过只是这几天才发现而已。
他也不是想着和袁熙打什么配合,而是准备借此机会让吕布获得一部分兵权,继而镇压民乱,从吕布口中露出的消息其实也是他的计划。
镇压民乱可是一个技术活儿,稍有不慎镇压失败,主君横死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到时候吕布神兵降世降服乱民,袁熙又没有子嗣,借此声望吕布想要接收袁熙的地盘轻而易举。
然而,计划永远只是计划,没到完全实现那天,计划中充满了不确定的风险。
孙乾没想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袁熙依旧不愿意给予吕布兵权。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前来平叛的军队似乎不会那么顺利。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张老爷的癫狂。
凭借着一股疯劲儿,张老爷跳过了一路上所有的世家和仇人,上演了一出直捣黄龙。
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个个仇人找上门去太多,也太麻烦了。干脆直接干掉袁熙,到时候城中的人还不是任他拿捏?
他提着刀子出现在袁熙府邸前,长刀一指,大喝一声:“杀!”
霎时间,两侧涌出无数乱民,拿着各式各样具有杀伤力的东西,冲向了守门的士卒。
守门的士卒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府邸,用长枪一顿乱戳,勉强才将大门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乱民却是极为好笑,他们不想着如何破门,竟然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开门,开门!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开门!”
士卒听到这话的脑子都要捋不顺了,赶紧搬过来两块大石头,将大门封得更严实一些。
张老爷见状分开众人,上前推了推大门。
在乱民等待降下神迹,张老爷能凭借神力将大门轻易摧毁的期盼目光中,他冷声说道:“找些柴火来,放火烧了这里!”
“啊?”周围的乱民一愣,心道不是应该由你作法烧毁吗?
张老爷也察觉自己有些拉垮,和吹的牛不符,便强行解释:“袁熙乃是金命,当以自然之火克之。快去!”
这么玄乎的东西乱民根本听不懂,倒是屁颠屁颠去找引火之物了。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相隔一扇大门的府邸内,同样也是热火朝天,只不过他们在吵架……
“孙公祐!你让殿下涉险,该当何罪!”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孙乾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攻击他的人,转头对袁熙建议:“殿下,先去皇宫暂避吧。皇宫地形广阔,足以分散乱民,到时逐个击破便可。”
袁熙其实已经有些慌了,别看他心比天高,可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战阵。
父亲袁绍活着的时候袁谭能力压他一头,袁尚受宠压他一头。
每日除了宴饮维护社交关系以外,基本上没被委任过什么任务。
陡然处于生死之间,平日里万般谋略,百种计策霎时间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孙乾的建议,这时候他又不觉得孙乾是个和主君默契的人了,他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在了孙乾身上,都怪孙乾没有及时预警民乱,要不然也不会让他陷入险境之中。
“不去!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看……看……着他们能将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