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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送上门的粮草(一)(1 / 1)


春风细雨,小楼丝竹。

当温柔委婉的江南韵律在这豪迈的塞北响起时,王弋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值得的。

全民备战万众一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人心都是思安的,在没有威胁到根本的时候,平静的生活大概就是实力最好的体现。

其实王弋非常清楚,他掌管的这一亩三分地一点儿都不平静。南、西、北三个方向要么在打仗,要么在备战。

好在民间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感到慌乱,粮价稳定、民心安宁,这便足够了。

不过今日王弋微服出巡不是来听曲儿的,他要来见一个人,一个被部分幽州世家推出来的人。

这人王弋是知道的,也是个名人。演义中虽然一笔带过,但正史里却是一个权倾一时的大人物。此人名叫刘放,刘邦的那个刘,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

来到茶肆,刘放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王弋慌忙起身相迎。

王弋却示意他引路即可,这次会见相当私密,他连典韦都没有带,只带了吕邪和刘俚。

来到雅间,王弋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放。他也没想到被幽州世家选出来的代表居然是个少年郎,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是青涩稚嫩。

刘放在见到这片土地统治者时没有表现出拘谨,而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王使君,在下特来请罪。”

“请罪?”王弋端起茶盏笑道:“请罪你不应该来找我啊,满伯宁就在府衙,你自去便是。”

刘放被噎得翻白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弋根本不问缘由,直接让他去找满宠那个酷吏。要不是因为那个满宠,他们又何必搞出来这么一出……

“王使君……”

“有话就直说吧。”王弋直接打断了刘放的话,坦言道:“他们将你推出来是因为你的身份,可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刘和如何?刘晔如何?这位是我的夫人刘俚,同样也是汉室宗亲。小子,我来见你是听说你文才不错,不是因为你姓。”

刘放终于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神色,王弋说的相当直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刘氏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

“王使君可是想要对幽州世家痛下杀手?”刘放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坦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们收到风声的速度倒是快,不过我不会出手的。”

“您这样与出手何异?幽州世家何错?我们交出了土地、交出了庄户,什么都交出去了!我们没什么了。如果您需要钱粮大可开口啊,何必要用这种手段?”

刘放表现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急躁,瞬间激动起来。这也不怪他,主要是刘德然下手太快了,征辟的命令跟全副服装的士卒和查账的吏员一起去的,这不是表明了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所以呢?我查查你们的账目有问题吗?”

“当然有!我们都在合规合法的做生意,您不能凭空污蔑我们的清白啊!”

“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要害怕查呢?”

“这……”刘放哑口无言,既然王弋已经动手了,那清白与否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会清查出多少违规的事,连累到多少人。

“王使君,在下有一事不明。”刘放准备在挣扎一下:“您是从幽州走出去的,是我们幽州的骄傲。您的身份……这跟杀鸡取卵何异?我们幽州的世族可是都愿意支持您的啊!”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王弋古怪的看着刘放,好奇的问:“就因为我我最初是幽州牧?”

“当然不是!您……”

“你住口吧!”一旁的刘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人扯了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说的都不是一件事。她喝止住刘放,轻声在王弋耳边说道:“夫君忘了吗?您是外戚啊。他代表的应该不是所有幽州的世族,应该只是幽州的刘氏。”

“不止是幽州!”刘放赶紧插嘴解释:“还有冀州、并州。您要收走封地封国我们同意了,您要遣散属官、卫士我们也答应了。您不能我们的保障收走之后就杀掉我们啊,您的政策能够施行还不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属官很多都担任着县令吗?我们是亲眷,您不能这样吧?”

刘放说着说着就眼圈发红,似乎都想要哭了。其实他还算是好的,上一辈的王侯们已经在家里哭了。他们都以为王弋怎么说和刘氏也是沾亲带故的,对当过皇帝的刘和都不曾苛责,自己怎么着也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等来的却是明晃晃的大刀……

王弋是见过这个时代男人哭的,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政治需要,像刘放这样真情实意的真么见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过头问刘俚:“刘氏都这个样子吗?刘晔跟刘和挺正常的啊。”

“刘晔志大,刘和才疏,他们对自己的能力都很清楚。”刘俚颇有些哀伤的解释:“刘氏已经享受了数百年的优待,虽然有很多破家身亡,但更多却是……作威作福。其他人我不知道,兄长遭受多年苦难方有如今成就。若没有兄长牵连,就算是我最多也就是个刁蛮的世家小姐罢了。河北的刘氏……活的很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可是连封地都没了!”

“闭上你的嘴!”刘俚忽然对刘放怒目而视,怒声说道:“党锢之祸,我们家求遍了所有人,一听说我的兄长是刘表,你们连门都不让进!现在凭什么让夫君顾忌刘氏血脉?”

刘俚将刘放怼得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能有什么办法?党锢的时候他就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儿,自家人都认不全,刘表是谁就更别提了。

说实话这是王弋第一次见到刘俚发火,别看刘俚人高马大,但脾气真是好到了极致。平时更是小心翼翼,跟个侍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看来刘家人在刘表流亡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相当不光彩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如此不自信的刘俚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刘俚和刘氏之间的龌龊他横在中间只充当了一个工具的作用。最终是刘俚靠着枕头风摆平了刘氏,还是刘氏凭借权谋的本事让他抛弃了刘俚就要看双方的本事了。工具人要有当工具人的觉悟。

王弋关心的事前线的战事,于是打开天窗说道:“你说刘氏是支持我的,你们想要如何支持?”

“我等愿意将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足够使君征战一年所需。”刘放的回答相当有诚意:“我等所求有限,唯有一个好下场而已。”

这便是刘氏尴尬的地方,作为上一代的天下主宰者,他们在大权在握的时候无人能敌。可一旦皇权旁落,他们就是最先被清剿的对象。

为了最后不会家破人亡,刘氏也真是拼了。

可这话传进王弋的耳朵里他却脸色一沉,冰冷的说道:“一年?那还是查账吧。”

“一……一年还不够吗?我们可是按照十万大军最高标准计算的!”刘放双眼都直了,没想到王弋这么贪。没办法,他只得咬咬牙说道:“最多一年半,再多就真没有了。”

“一年半?那就更因该查账了!”王弋拍案而起,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十万大军一年需要多少粮食?我都不跟你算军饷了,单纯人吃马嚼、运输损耗,一年我都拿不出来!”

刘放忽然陷入了沉默,心中狂跳不已。他原本还以为给少了,原来是给多了。但让他真正惊慌的并不是粮食多少,如果王弋想查可以随便查,他可以保证每一笔都有记录在案,并且都是合法得来的。真正让他难以解释的是那些粮食都是新粮,几十年的累积,最陈旧的稻谷居然是三年前的,这怎么解释的通?

这东西根本就不能查,不然他会因为左脚踏出家门被那些世家扒皮蘸酱生吃了。

一时间刘放急得满头大汗,这该怎么回去交代啊?难道回去要跟自己那信誓旦旦的老爹说原本王弋的刀子只架在了脖子上,现在通过他的努力成功让刀子砍下去了?

刘放这么一慌王弋就看出了猫腻儿,他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哪知道刘放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在吕邪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扑倒在地一把抱住了王弋的大腿哀求:“使君等等,使君您等等。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您且坐下听在下解释……”

吕邪剑都拔出来了,却被王弋按了回去,讥笑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怎么盘剥百姓的吗?”

“盘剥百姓?没有!我们没有!我们没有盘剥百姓!”

“那你们盘剥的就是我喽?”

“这……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唉……”刘放再也扛不住,一股脑的将真相说了出来:“您不是收走了我们的封地后补偿了我们一些作坊吗?还愿意将军粮的生意交给我们,我们其实是很感激您的,也尽心尽力的在做。但有一次我们收的新粮没到,所以就用了以前的陈粮,结果等做出来之后发现和新粮没什么区别。我们想着陈粮也吃不死人,就……就……”

“就以陈代新,没有按照我的要求?”

“我等绝没有偷工减料,您要求加什么我们一点儿都没少,只是用了陈粮代替新粮……”

“军粮大事你们也敢儿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王弋浑身杀机四溢,抽出自己的大腿大步走出雅间。这些人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个时代的人可能不清楚,陈粮储存不好各种细菌病毒很容易超标,搞不好就是大规模食物中毒,放在军队里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又走了回去,一把推开门果然发现了正在沾沾自喜的刘放。

“小子,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王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右手抬到吕邪面前。

吕邪赶紧将自己的短剑小心翼翼的交给王弋,主子这是要杀人了!

王弋能反应过来不是因为别的,他想到了刘放历史上的官职。这货就是曹操的特务头子,主簿记室、秘书郎、中书监……全都是掌管中枢机要的官职,嘴严是第一要素,怎么可能将这种秘密随便说出来?

“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王弋一步步逼近刘放,阴冷的说道:“查了你们刘氏就会引出其他人,其他人绝对会一牵扯一大片,法不责众是吧?还是说你们刘氏这些小动作在他们的所作所为面前不足挂齿?亦或是你想借我的手解决掉对你有威胁的人,从而解决刘氏的危机?贪婪的人分两种,他们什么都贪。只是一种是不顾一切掠夺能看到的一切。另一种比较聪明,他们惜命。和你这种聪明人有利益牵扯他们还真是不幸呢,因为在你眼中他们的生命也是一种筹码,很容易取舍。”

刘放这一刻是真的慌了,他被人看穿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同性相斥,他觉得自己和王弋有些相似,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唉……”刘放叹息一声,苦笑哀求:“王使君,给条活路吧。您可以将我推出来,一切罪责都可以让我承担。给刘氏一条活路,给您自己一个好名声。刘氏没什么能人了,善待前朝皇室真的能让那些史官笔下留情的。”

“这话你信吗?”王弋被成功逗乐了,玩味的问道:“始皇帝的名声如何?他待六国王室如何?”

“嘿!罢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啊……庄严的历史在你们面前毫无尊严。”

刘放说完摇了摇头,忽然一个翻身匍匐在地乞求:“王使君,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可否给我们这些旧日的残余一个体面的后事?”

“不可以。”

王弋将短剑架在刘放的脖子上,声音异常阴鸷:“罪责你们要承受,仇恨你们同样要背负。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查,如何?”

刘放豁然抬起了头颅,目光死死盯着王弋,就连短剑在划伤了面颊使得鲜血直流都不予理会。

他现在很想大嘴巴子抽自己,自己的嘴还真是贱啊!他所谓的承担罪责是让王弋将告密的事推在他身上,然后他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本来是他临死时的一点点豪迈,谁知王弋却听懂了。

这下可好,他不仅要承担告密的骂名,还要承受世家的报复。刘氏完了,至少王弋治下的刘氏完了。在他解决掉那些世家之前,刘氏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并且臭不可闻。刘氏以后没朋友了……

ps:上一章忘了说,王凌是司马懿野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而这个刘放则是司马懿野心的领路人,就是他在曹睿死后力主将朝廷政事托付给曹爽和司马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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