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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溪头(1 / 1)


第1章 溪头

1

东莞市厚街镇溪头工业区,原是溪头村的耕地,面积约两千亩,全部被规划为工业区。溪头村的居民住在一零七国道的西边,工业区在国道东边。

工业区仍在建设之中,向东延伸。一九九七年八月,工业区大概已有三分之二的土地建了厂房,美士电子厂是刚刚建好的一家工厂,林山远将在这家工厂工作五年。

工业区的道路是南北和东西纵横的,东西三条大道,中心大道穿过国道通往溪头村。投资人需要承租多少土地、建筑面积,由投资方与村委会协商,签订合同,画出工厂的平原图;村委会建好厂房,投资人的公司便可以入驻了。

美士电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原本是一家贸易公司,没有开厂,后来分租了凯大电子厂三层车间楼面的二楼,只生产一种产品。美士公司的业务量很大,独自承租一座新厂房,计划将越来越多的贸易产品改由自己的工厂生产。

新厂房也是三层楼的车间,美士电子厂将其中的二楼分租给捷龙电子厂。捷龙电子厂在美士厂内,如同美士电子厂在凯大厂内部时一样,并不悬挂、张贴公司或工厂牌子;捷龙厂的员工在厂区内的生活、食宿服从美士电子厂的管理。

一年以后,溪头工业区又向东建成更多厂房,捷龙厂搬出美士电子厂,其厂房面积与美士厂差不多大,再后来捷龙公司又发展为两家工厂。台湾一些公司都是这样一步步由贸易而转为实体的。捷龙厂搬出后,美士厂三层楼的车间仍然不够用,又在一楼与外墙之间加盖了铁皮屋顶的车间,相当于有三层半楼面的车间了。

美士电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有三个股东,都是业务员出身,大老板、二老板、小老板股份分别占比七成、二成、一成。捷龙厂只有一位老板。美士厂的三位老板和捷龙厂的老板是一块从台湾来的,随行的还有一位美士厂的生产经理,也是台湾人——据说原来是在台湾卖菜的。

林山远见到这群台湾人时,还有两位捷龙厂聘请的大陆干部,一位是工程课长,一位是产品结构工程师。

林山远喜欢这座工厂,一是因为崭新的厂区干净、明亮、整洁,二是厂区内有一个篮球场和两个小花园。除生产楼外,厂区有一幢宿舍楼和一栋小楼。宿舍楼五层,一层为食堂。小楼只有两层,一楼为管理部办公室,二楼为台湾干部宿舍、食堂。

美士电子厂的一楼机器设备已安装完毕,选定吉日为九月一日;计划八月三十日搬厂,九月一日庆贺新生。二楼的捷龙厂仍在安装设备,美士公司搬厂前林山远帮捷龙厂安装设备。

九月一日,美士电子厂举行盛大的乔迁之喜庆贺活动,老板的许多台湾朋友前来道贺。公司在工厂大门内侧摆了一张供桌,祭拜财神,课长级以上干部都去敬香、叩头。

厂庆时有演出,表演队伍是东莞市台商协会厚街镇分会组织的。深圳、东莞、惠州、广州、珠海各市都有台商协会,各镇都有分会。

员工都坐在篮球场上观看表演。起初是锣鼓队表演,之后是一些节目。比较精彩的节目是两位少林俗家弟子表演铁头功、铁掌功,头顶断砖或单掌劈砖。那两位俗家弟子或许是剃度过的,或许是练功过度,头顶一圈几乎是没有毛发的。

中午的聚餐就在篮球场周围举行,十个人一桌。菜肴是直接从酒店做好后运过来的,并不是在工厂食堂里做的。

搬过来的员工只在一楼车间,有三条生产流水线。车间两头,一头为仓库,一头为办公室。一楼车间有三间办公室,分别是生产部、品管课、工程课办公室。生产部办公室靠大门口及楼梯,品管课居中。

新工厂开工时,主要干部有六人。台干二人分别是管理部协理大陈、制造部经理小陈,大陆干部四人分别是管理课课长兼资材课课长毕小姐、制造课课长小贺、品管课课长林山远和工程课课长老肖。经理比课长级别高一级,协理比经理级别高一级,协理之上是副总经理、总经理。协理大陈是大老板、总经理的小舅子。

管理部、制造部、品管课、工程课相对独立,在工作上,管理部协理只管辖管理课、资材课,制造部只管辖制造课。负责统管全厂的是小老板、副总经理黄先生,黄先生平时都在台湾,通过电话或传真与四个部门进行沟通,每月来工厂一次。

品管课的办公室在制造部与工程课的办公室之间,每次制造部经理小陈找林山远谈工作时,不是打内线电话或让制造部文员喊林山远过去,而是直接敲玻璃让林山远过去,这让林山远很烦,认为台湾经理不尊重他。

开工第六天,当生产经理又一次敲玻璃时——六天内已经敲过十几次了,林山远怒气冲冲地走到经理室门口,一脚踢开门,竟把一块铝合金的门片板给踢掉了。办公室的门,上半部为透明玻璃,下半部为五片铝板。

生产部经理小陈怒不可遏,拍桌子骂起林山远来。林山远并不示弱,也拍经理的办公桌,双方怒怼起来,相互指责。

林山远之所以生气,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天是星期日,林山远知道自己星期天加班和晚上加班都是没有加班费的。

生产经理给保安室打电话,让保安把林山远轰出工厂。保安队长和三名保安来到品管课,林山远说:“你们谁敢动我试试?!”

林山远让保安队长转告小陈经理,只要将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结算了就走。小陈让保安队长转告林山远,说他上班只有六天,厂规是新员工入职七天内被炒掉没有工资。

与此同时,小陈又亲自指挥另三名保安,将林山远宿舍里的行李打包扔出工厂,放在工厂门外。见林山远不肯出厂,小陈又让方厂长给治安队打电话,让治安队员来将林山远带出工厂。

方厂长是一位挂名厂长,是溪头村人。在溪头工业区,每一家工厂都有一名溪头村人担任“厂长”,名为法人,却不管任何事务。每位“厂长”在工厂内开一个小卖部,拿一份“厂长”的工资及靠小卖部挣钱。

治安队来了三人,将林山远带到溪头村治安队办公室。林山远并不害怕,对治安队长说明情况,说自己被美士公司招聘进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要结清工资就走。

治安队长一听,认为有理,于是将林山远送回工厂,让他给台湾老板打电话。林山远给黄副总打去电话,说明情况,请结算工资。谁知黄副总却将林山远好言相劝并挽留了下来,并让陈协理派保安队长将林山远的行李送回宿舍。

一月后黄副总到工厂来,请干部吃饭,让林山远与陈经理握手言和。依照厂规,给陈经理记大过一次,给林山远记大过两次。大过一次罚款九十元。

自此之后,林山远在美士电子厂五年中,三任制造部经理都不敢管品管课的事了。小陈经理自觉颜面扫地,春节之后,跳槽到另一家台资厂了,也就是二楼的捷龙厂。捷龙厂比美士厂晚开工一个月。

2

美士电子厂隔壁的亨利电子厂正在建厂房,亨利电子厂提前招工,租了美士电子厂的三楼,又比捷龙厂晚开工一个月。因此在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后,美士电子厂内有三家工厂,但春节过后亨利厂就搬出了。

工厂的伙食标准,是平均每人六元钱一天,但伙食质量很差,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半的宵夜质量更差,每天宵夜都是汤面条。晚上加班三小时,没有宵夜,只有加班四小时或五小时才有宵夜。

承包食堂的是美士电子厂管理部陈协理的“小舅子”。陈协理是大老板的亲小舅子,陈协理的“小舅子”则要打个引号。陈协理包养了一位四川女子,每年六万元,同吃同住。承包食堂的,就是这名四川女子的弟弟。

亨利公司老板聘请了一位台湾人做工厂管理部协理,这位亨利电子厂协理姓胡。胡协理初到大陆,亨利厂的员工便纷纷向其告状,说伙食太差。胡协理到食堂查看后,用“大哥大”手机将承包食堂的陈协理的“小舅子”头打破了,“大哥大”也碎了一地。自此之后,伙食才好了起来;陈协理和制造部经理每周需到员工食堂吃一餐,体验伙食情况。

品管课的员工招齐之后,林山远的工作轻松起来,星期天不再上班,晚上也不陪作业员加班到十一点半。偶尔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多是在办公室玩电脑游戏或练习打字。

一九九七年的员工底薪,只有三百元,晚上加班费按一点三倍计算,星期天加班费按一点五倍计算。通常只有周六晚上不加班,每隔两周有一个星期日休息。一个月去掉两天和四晚不加班,刚进厂的普工每月也只能拿到五百元;拿到六百元以上的通常是老员工,有绩效奖和年资补助。年资补助金为普工每年加三十元,课长加一百元。

林山远将品管员的底薪,定为四百元每月,这样算起来,每月工资可拿七八百元,比车间普工高两百元。对于中专或高中学历的品管员,底薪则定为四百五十元每月。

林山远招进来的品管课文员段红和进料品管员何萍,是两位美女,但林山远不会再对美女动心,美女只是养眼而已。阿红是江西人,高中毕业,使用五笔字型打字法,每分钟可以打一百二十字以上。阿萍是湖南人,中专毕业,气质、身材比文员还好,只做到了年底。不知为什么,江西和湖南总是出美女。

这一年林山远的感情,正慢慢从钟琴向王游珂身上转移。从春节后与王游珂恢复通信以来,王游珂总能给他带来开心,化解钟琴给他带来的忧伤。这一年秋天,王游珂已经二十一周岁了,与林山远分别已经两年半了。

自从五月从申城返回广东后,林山远便没有再与钟琴通信,购买传呼机后,也只将号码给了王游珂,并未给钟琴。

一九九七年时,品管课内没有安装长途电话。方厂长所开的工厂小卖部,有一台长途电话,是方便员工拨打和接听电话的。接听长途电话收费两角钱,拨打电话按价收费。次年普及IC卡电话后,工厂内才装了三台IC卡电话。

仍如一九九五年一样,王游珂每周打两次电话过来,都在晚上,打到工厂小卖部。生日时,王游珂去北京旅游,给林山远寄来一片香山红叶。林山远将这片香山红叶夹在一本书中,保存了十几年。

多年以后检视自己在这年秋天的情感,林山远发现,几乎所有的诗仍是为钟琴写的。例如这三首诗,诗中都带有“琴”字。

《心心相换》

站在历史与未来的刀锋上

倾听大地的鼾声

如何仰慕时光的容颜?

翡翠滴落的雨珠

漫无边际的一张手

遥遥抵达咯血的心胸

是记忆长出幻想的大旗

能够在魔镜独自跳舞

歌声反射情人的目光

我感觉寒冷的时节

菊花一夜不眠

你的床前一片明月

在一本书中找到不朽

学会写诗

准备了蛛网等一个人

你教我饮酒 这么多年

我的脸颊仍然潮红

仿佛第一次花开

为什么点灯? 在这深夜

竟能够用手指说话 用声音弹琴

触摸我的心

为何你去了远方

把你的心留下 把我的心带走?

《曾经心痛》

因为所有的疯狂都在说话

极地的琴声

诞生了鸟羽和天堂

我披着洁白婚纱的幻想

缓缓行在十二楼高的夜空

漂亮的鸽子已经安眠

我撒下雪花

曾经使用一个男人蜷曲的头颅

彻底击破青春辉煌的乐章

一刀一刀的雨片切割肌肤

那一年我窈窕十几

恋爱本是毫无经历的经历

走过的脚趾已褪尽红蔻

印在纸上的泪痕有一个名字

许多年仍保留忧伤的见证

我决意使自己养成一种力量

和最孤独的自己也能相处

所有的时刻我都是美丽的

虽然无人能知

他们说世界充满新的陷阱

我仍按自己的道路选择生活

当年无可挽的一次回首

使我能够面对终生的贫瘠

《高傲的敌人》

用怎样的准备去拜访一个人

我难以动身

意志的门

不欢迎俗者的院落

在空气的草坪上栽种着鲜花

不要虚伪

衣着幻想的女孩充满心灵

用琴声注视每一个人

高傲的敌人

可以容忍庸俗但必须躲避庸俗

没有对手 没有知音

独倚楼高的夜色喜欢雨水

包纳一切可以变幻的容颜

为什么孤独?

在人群中归隐需要什么样的睡眠?

用一只手便可掌握秋天

寄住在时光的土地上

如何遗传不朽的基因?

真正的贞洁是种智慧

古老的真理总被人淡忘

敢爱敢恨的女子

就象历史上动人的传说

令人怀疑是否真切的存在

3

秋天,林山远去了一趟广州番禺,并不是去找江西女子大水,而是看望一位朋友。当时,虎门大桥正在建造之中,林山远是坐着渡轮过狮子洋的。

林山远出差到武汉时,曾坐过渡轮。渡轮往返于长江南北两岸,只需要一元钱。长江渡轮只载行人和自行车,不载汽车,而狮子洋游轮是可载汽车的。

狮子洋比长江宽,其渡轮也比长江渡轮大。狮子洋渡轮分为上下两层,一层载人,一层载车;经过狮子洋约需半小时,过洋费单人十元。

朋友在番禺买了房子,已经加入了广州户口。九十年代,凡是买房子都可以迁入当地户口,郑州市也是如此。从九十年代开始,城市便急速地扩张了,农村人口流入城市,买房后农村户口也迁入城市。

虎门镇紧邻厚街镇,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虎门销烟”和中英海战。从一九九七年秋天开始,林山远便多次前往虎门销烟池和威远炮台。

虎门销烟池在林则徐公园内,是两口砖砌的池塘。池水永远都是浑黄的,不知当年销烟后是什么颜色。林则徐纪念馆内有复原陈连升将军的盔甲,那是一位一米八零以上大个子武将的盔甲,高大威猛,令人肃然起敬。

到威远炮台需乘车到太平广场,从太平广场搭乘摩的到威远炮台。一九九七年时摩的收费八元,沿着海边行驶。

太平广场有一只巨大的被折断的烟枪的雕塑,令人震撼。以前在电影里看过烟枪,与农村人抽的旱烟袋形制差不多,不过更粗一些。九十年代,广东还有很多人抽水烟的,水烟枪更粗,是用粗竹管制成的,抽烟时竹筒内的水咕噜噜地响。

威远炮台就在虎门大桥底下,曾是扼守珠江口的要塞。这里的洋面相对较窄,形如袋口,跨狮子洋大桥选址也在这里。靠近零丁洋的则是沙角炮台;沙角村比较远,林山远去得较少。沙角炮台的山顶上有一门最大的炮,是威远炮台没有的。大炮是德国产的,德国和英国、法国一直是有矛盾的。

对林山远来说,溪头工业区近处的可去的地方,只有东边的小山。邻近工业区的小山一直在开山打石子,晴天是灰尘弥漫的。山中有一些坛子,坛子里装着人骨,这是当地丧葬的习俗。

工业区内有一个广场,称为溪头广场,离美士电子厂很近。广场分隔为两部分,一部分为遛冰场,一部分为篮球场。林山远已经过了热爱溜冰的年龄了,最大的爱好是打篮球。

美士电子厂在工业区三条大道的北大道北侧。出厂门西行五十米,有一个十字路口,溪头广场在西南角。东南角有一小片空地,有二十几个小吃摊,罩着大棚,称为大排档。加蛋的炒粉仍是三块钱一份,啤酒仍是两元钱一支,炒田螺也仍是三块钱一盘。

南行一百米到中心大道十字路口,西北角便是遛冰场的大门。篮球场和溜冰场四周,是一排铁栅栏。某个星期天,一名小偷被治安队员铐在中心大道北侧、遛冰场门口边的铁栅栏上,如耶酥遇难的模样。一只手被连着手铐,另一只手腕则是用皮带绑住的。小偷的胸前,吊着一张牌子,牌子上写着“我是小偷”。

小偷的裤子上没了皮带,稍一挣扎,裤子就会向下滑落。他的内裤已经露出一半了。有认识小偷的,说他是湖南省邵阳人。这让林山远想起在惠州旭辉厂时,听说过邵阳小偷曾偷过乔委员长钱包的事。

沿中心大道再向西行,遛冰场大门西侧及对面,均是餐馆。一条小溪横穿过中心大道。在中心大道北侧、小溪东侧,有一家银行网点。在中心大道北侧、小溪西侧,有一个小型市场和一座电影院。

路过市场和电影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西三百米便是一零七国道。国道上架有人行天桥,天桥底下是公交车和长途班车停靠站。过天桥便是溪头村治安队,在中心大道南侧五十米。

许多行人不走天桥,直接沿中心大道穿越国道。

溪头村中心大道北侧,相邻国道是一个菜市场,紧邻菜市场的是溪头村旧民居。在中心大道南侧,旧民居对面是篮球场,新民居对面是溪头公园。

溪头公园一九九七年还对农民工开放,一九九八年秋天之后不再对农民工开放,据说有人在公园里行苟且之事。公园门口挂有牌子,写着“农民工不得入内”。

如果一定要入内怎么办?会受到治安队巡逻队员的盘查。外来人口在工业区内,只要有厂牌就行,但进入溪头村须得有暂住证,没有暂住证罚款一百元。

4

一九九七年的电脑是五八六奔腾处理器机型。林山远刚当上课长时,还不会电脑打字,文员段红教他五笔打字法。林山远将自己过去写的一些诗稿,交给段红打印。

段红便笑课长:“老大,你到底爱的是谁啊?”

林山远说:“我谁也不爱。”

段红又笑,这一下是窃窃私笑了。江西的女孩都很温柔,特别是说话和笑的时候。段红在美士厂做的时间不长,第二年夏天便嫁给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了。

段红的姑姑嫁在“中原第一村”南街村,这个村富得流油,段红的姑姑一心在南街村给她物色男朋友。一九九七年时,还没听说她有男朋友,第二年夏天就辞职了,说是要嫁到南街村了。

一九九八年的元旦已经是腊月初三。进入腊月,员工都想着过年回家。林山远夏天回过一次,加上正月初六坐火车过来时那么拥挤,便决定不回家过年了。

仓库里有一位仓管是四川人,他说从十六岁出来,已经有十年没回家了。他说离家到广东时,在路上用了四天。从村庄走到乡上、从乡上坐班车到县城,用时一天;从县城坐班车到成都,用时一天;从成都坐火车到广东,用时两天。如果春节回家,来回路上就得八天。

四川人到广东打工的很多,春节回家的却很少。坐火车要从广州火车站出发,经京广线在郑州转车,再经陇海线到达成都。虽然有广州发往成都的火车,票极难买。

春节假期时走在工业区大街上的,有一半是四川人。

美士电子厂里河南人不少。原来只有两名课长,管理课兼资材课课长叶小姐是河南人,原来两条生产线组长也都是河南人,都是叶小姐一个村的,其中一位是她侄女。仓库属资材课,仓库主管也是河南人,不过与叶小姐不是一个地区的。

林山远老家是申阳地区的,户口却是驿城的,与叶小姐同一个地区。黄副总曾经有意撮合叶小姐与林山远,不过因为叶小姐比林山远的年龄大,加之林山远心中有钟琴、王游珂,此事就不可能成。

叶小姐是那种把所有青春都献给一家公司的那种人,已经在美士公司工作八年了、在工厂五年了,凡是与老板业务上有来往的台湾人,没有不知道叶小姐的。

腊月思乡,故乡下雪了,王游珂给林山远寄来一张她在雪地上的照片。雪地,旷野,天地辽阔;一串长长的脚印,道路漫长;桃花般的容颜,身影孤单。妹妹穿着军皮靴,和林山远穿的军皮靴是一样的。林山远给妹妹回了一封信,一首诗。

《妹妹》

古老的天空变幻岁月无际的嘴脸

把妹妹的长发展示成一方手帕

我知道妹妹手里握住的是我的语言

冬日大寒 妹妹的目光在冰河之上游荡

这气氛对一个孤单的人具有美感

妹妹的军皮靴踩在雪上有一股冲动

有名的惆怅产生无名的思念

山川寂寥 纯洁的白色是种隐喻

这是一年一度的永恒

时间与空间交汇产生巨大的威力

改变我们童年的寓言和幻想

为何 你那目光的犀利变得忧愁?

身穿新装的大衣止步不前

是否已经到达一个无人的去处?

世界正无人 除了雪花欲下 天色欲黄昏

哥哥的声音是如何贴近妹的胸膛偏又与妹分离

妹妹立在风中的姿态一定是哥哥可以幻觉的魔鬼

而妹妹是受了哥的引领走向孤独中与哥相聚

世界其远 一种超越空间的感觉是不是电波

心灵的辐射象冬日的阳光一样幽深看不见地存在

这样的祝福就是在胸膛滚动的情绪和眼角的潮湿

最终的潮湿应该感谢雪花的降临

假定雪花就是哥的温柔和拥抱

妹妹正伤心 妹妹独自伤心

在想象的怀抱中妹妹正独自伤心

每次当林山远想到钟琴的时候,他不一定会想到王游珂,但是当他想到王游珂的时候,多数时就会想到钟琴。林山远给钟琴写了两首诗,并未寄出,只是让段红打印出来。

《琴台》

琴弦沉寂了

我已远走

再不复回

世上有漂泊之行云

有跨鹤之浪子

有故乡就有异乡

江风千年

往梦随风流走

一代一代的恋人

为什么还传说最古老的故事?

是落日就有月出

春去秋来

菊花好吗?

饮酒的姿态

是不是总能面对今日

明朝何处

道路已如时光之锁链

最终的流放是墓地

(一半连着天堂

一半连着地狱

地狱中有佛

天堂中岂不也有魔鬼?

人间是最真实的存在)

是谁站在高高的山岗上采撷鲜花

听我在月下弹奏那些诗篇

我睁开眼就能感觉到的那一个人

除了逃避

我如何将她遣走?

这是她固定站立的地方吗?

这张琴是属于她的吗?

还有这石台?

而我是不属于她的过客

我只有远走

曲终人散

送行的是一双眼

不要回头

《语言》

城市那面

想象的雪花正在屋顶大片地消融

你开口说话的声间震动了记忆中的檐雀

它张开啼鸣扑楞着象是飞逃

一定有个领地是属于它可以躲藏的

而我感觉心灵枯竭的言辞无法流淌昨日的泪水

你的语言熟悉得变成新的陌生

空间已被刻意关闭

时间困扰在天各一方假设的牢狱

不想被人惊醒的梦其实没有结局

但我拥有自己教训自己的权利

你十个手指的花瓣已如雪花一般遥远

即令思乡也难拥有更多的内涵

我此刻拼命地吸烟并非排遣真的寂寥

因为我习惯不停吞咽

在黄昏的街头有的身影已倒成大地

十二星辰的夜空月光彼此不同

我的思想跟踪的路人已走进房屋

她的秀发逐日无言的飘落

我接触过的海水从来不曾结冰

但是海边没有一只飞鸟是我的降临

如是我看到众多的我包围海水

有人在危言陆地正在下沉

而下个世纪转眼就要到来

谁肯相信爱情地老天荒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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