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司辰将宫里的事快速的叙述一遍。
原来伤他的并不是巫桀造成的,而是巫桀身边的道童了吉。
那日从西阁出来之后,宣司辰便听了长姐的话回家休息,往宫门而去。
可途中无意间看到三皇子元翼身边的盖奴,正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往某个地方去。
他心中疑惑,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宫墙的角,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盖奴正垂着头很是恭敬的同一道黑影说话。
离得太远,只依稀听得宣长宁的名字,还有什么按计划行事的内容。
宣司辰心中惊疑,便想着靠近一些再听清楚一点,然而却见阴影中那个人忽然朝他看过来。
脸上的狼头面具阴森骇人。
宣司辰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盖奴的短刀已经到了跟前,跑已是来不及,宣司辰只好出手迎战。
一个善用短刃,来势汹汹刀刀朝着要害而去。
一个刚刚赤手空拳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倒也不落下风。
可宣司辰明显要胜过盖奴,时间越长差距越明显。
盖奴暗暗心惊,他哪里知道,京城盛传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竟然身手如此厉害。
他深知自己轻敌,片刻也不敢放松。
几个回合下来,宣司辰摸清了盖奴的路数,刻意露出一个破绽引他近身,而后全力一掌推出,直逼盖奴面门。
待发现他的目的之时,盖奴已陷入困境,躲闪不得,只得硬生生接了这一掌,身体如落叶一般飘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盖奴吐出一口鲜血,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哪里还有半点在西苑时那副不着调的影子。
他对着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了吉大人还不出手吗?”
“你想,让他,永远,说不了话,还是,暂时,说不了话?”
“哼!”盖奴勉力站起身,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揉着发闷的胸口道:“方才我们的话他不知听去多少,今夜宣长宁左右是逃不了,留下他定是祸患,便叫他永远开不了口罢。”
了吉笑的狡黠:“都说,仆随主,你倒是,同三皇子,一样,是个,唯利是图,锱铢必较,的人。”
“你们要对我长姐做什么?”
说什么有办法引出巫桀,也不过是他们的计谋而已。
那么太子殿下必定也很危险。
宣司辰怒目圆瞪,愤恨至极,原来他们竟是做此打算,元翼也根本不是要帮他们。
真是好大的一张网!!
“做什么?你一个,将死,之人,无需,知道!”
说罢便手指成爪,往宣司辰抓去。
为了能一招制敌,了吉用了九分实力,迎面而来的手掌在妖力的作用下不断在人掌与利爪之间切换,最后狠狠的拍在宣司辰的脖子上。
寻常人与妖的差距,同他们与修行之人的差距一样遥远。
宣司辰甚至毫无还手之力,便被击中狠狠的砸在宫墙上晕死过去......
后来怎么从了吉手底下逃脱,怎么回的侯府,他一概不记得。
听完此处,宣齐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悔不当初。
可如今消息早就散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长宁的清白或许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爹爹,赶紧救人啊,我怕迟了长姐就没命了。”
宣司辰不顾自己刚刚转醒,体力尚未恢复,便要下床。
被金华荣不由分说将他按了回去:“那丫头的死活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好好的在家中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说罢又对着宣齐道:“那巫桀是什么人?我父亲雍王说起亦是胆战心惊的模样,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让他再去涉险。”
“侯爷,你听明白了吗?”
从嫁入侯府至今,金华荣何时这般同他说过话,宣齐一时之间愣了神,竟不知作何回答。
他不希望嫡子出事,却又因为对不起宣长宁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宣常珠亦是神色复杂,她忽然想起白梓说的话,那时自己还不以为意,此时却是惭愧的垂下头,不敢看她。
“啧啧啧,你们这群人啊,只要损害不到自身的利益,别人的命便不是命。”
锦矣年感叹道:“你们以为躲在家里,火就烧不进来了吗?需得知道,火是无孔不入的,但凡被舔舐上,不烧尽绝不罢休。”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迟翊让你进京,定是知道了这里的事,有所交代。”出于对迟翊的信任,陆凰衣倒是定了心神,她问道:“他会来京城吗?”
“倒是有聪明人。”锦矣年老神在在的道:“原本安置好亡山的那些生灵,他便要进京来接走阿宁,可东海突然异动,他便先去了那边核实查探,暂且抽不开身,只能让我来走上一遭,将人带回去。”
“长宁是我侯府嫡长女,岂是你说带走便带走的?”
宣齐听不懂什么东海异动,那边荒芜至极,连人都没有一个。
但他听懂了这少年要将他女儿带走,这如何使得?立马出声极力反对。
锦矣年面色温怒:“侯府嫡长女?呵,你在将她失踪的消息放出去毁她声誉之时,为何不想想她是侯府嫡长女?!侯爷这几年日子过的称心如意,是不是忘记了,十五年前你好赌成性,输光祖业,为掩人耳目,又设计吞没虞家家产的事?!”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虞家不是因为他们的女儿身死,心灰意冷而搬离京城的吗?”
金华荣急问道,她如何能相信,枕边人竟还做过这般惊世骇俗的龌龊事情。
“心灰意冷搬离京城?搬去了哪里?虞家世代从商,根基便在京城,那么多的老友,即便是隐居在深山老林,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吧?夫人,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当年虞夫人去世很突然。
侯府对外说是心疾,可从未听说她有这个毛病。
后来虞氏一家人不过一夜之间,便消失在京城之中,一应家业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可那么大的家业,搬动起来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动静?
再回想当初为了接宣长宁回京,宣齐重新修缮院落大肆宣扬......而后更是对她百般纵容,更甚者连太子妃的位置......
可如今他对宣长宁的所作所为,又何曾想过那也是他的亲身女儿?!
只怕将来为了某些利益,宣常珠亦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年母亲便已言明,宣齐并非良人,可她早在年幼时便芳心暗许,只恨自己晚了一步,被虞氏捷足先登。
好不容易上天垂怜,让金华荣有了嫁给他的机会,哪里肯就此放过,又如何听得进去母亲那些苦口婆心的话。
共同生活十数年的枕边人,她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这位丈夫:“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看着宣齐那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金华荣已然信了几分。
“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你夫君,什么为人你不清楚吗?”
宣齐怒视着锦矣年,威胁道:“少年人,空口无凭,诽谤朝廷官员在大朔可是重罪!”
“诽谤?”锦矣年无视他的威胁继续道:“那你可敢将侯府十五年前的账本拿出来看看啊?”
他讥笑道:“哦,我忘记了,当初宣老太爷被你气死之前,这本账目便被销毁了,那怕是真的没有别的证据了!”
说罢紧皱着眉头,故意做出一副颇为苦恼的神色。
宣齐正自得意,忽然听得门外一阵惊呼:“老太太!”
安国候府内被叫老太太的人还能有谁?
宣常珠听到动静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
紧跟着宣齐夫妇,宣子历,宣司辰......
“母亲!”
“娘!”
“祖母!”
白梓陆凰衣与锦矣年落在最后。
一出门便见几人跪在地上,将紧闭着眼的宣老太太围的严严实实,凄厉的哭喊倒像是宣老太太她老人家驾鹤西去了似的。
还好王姑姑冷静下来,急忙道:“老太太现下只是晕了过去,老爷夫人快些让大夫看看。”
王姑姑说的大夫自然是门口站着的三人。
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白梓与陆凰衣自然而然的顺从大众,将目光投向锦矣年。
他倒是不慌不忙道:“我只负责救我该救的人,至于其他人嘛......”
“大夫,求您也救救我祖母。”锦矣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膝行而来的宣司辰打断。
有他开了头,紧接着宣常珠亦是悲切的跪在他面前,后方跟着宣子历,一声声的求着他......
锦矣年侧了侧身,避开他们的礼,暂时没有搭话。
白梓凑近他的耳朵,疑惑道:“诶,小屁孩,医者不都是父母心吗?你们做大夫的,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你瞧他们哭得多伤心啊。”
“谁告诉你我是医者?”锦矣年一脸莫名。
“难道不是吗?”白梓更加疑惑了,不是医者你还敢给人施针?
“会医术难道就只能是大夫?”肤浅了不是?!
锦矣年朝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劝人行医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哦。”
“再说了,这老太太早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这句话,锦矣年特意放大了音量,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宣司辰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他身后的宣常珠亦是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不可能,祖母身子虽不算硬朗,但却从没生过大病!!”
“坏就坏在这里,老人家若是身体一直硬朗,也还好说,可这位老太太体弱常年不断药,是药三分毒性,积压了这么些年的毒性,再加上方才易受了刺激,可不就是这样了么。”
听他说的煞有其事,不似作假的样子,院子里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只是不知这些哭声中,有几分真情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