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任武林盟主治理有方,深得人心,这场武林大会时隔十年成了江湖头等大事。
月光高照,柳若街上人人执手五彩纸灯,斑斓的花街。
宜雨楼是这条街独尊的酒楼,万贯家财的公子哥和商人富贾聚齐之地,今日是柳若街的花节,楼隔烛火通明。
顶楼设宴招待四方来的商会,老东家派来一群家奴打扮的护卫散在楼的四周,而出了楼便是紫云城的地盘,城主王金凤是旧朝担任过吏部尚书的后辈,在他的地盘只有宜雨楼不归他管,楼主也很有分寸,只是将整楼包围的密不透风,很少有人敢打听商会内容。
宴上杯觥交错,酒兴高至,已经有人招架不住瘫软如泥还踉踉跄跄敬酒。
楼主还安排了西域美娘,从胡人里选出来的舞娘长的不仅如花似玉,身姿更是灼人炽热。
琥珀蓝色软裙衬的肤色如凝脂透着雪白光泽,身上的玉珠玛瑙随着起舞清脆响亮,脸上薄纱下红唇若隐若现。
舞动的水袖似柳絮,像轻悠悠的鹅毛,无尽无休地飘着,婉转的弹奏声中似有银碟翩然起舞,四下人酒醒了半分都欣赏着这篇舞。
十个舞妓都有武术功底,缓缓下腰裙摆如花绽放,婉转间起腰稳稳起身,梁上放下红袖,轻盈地飞身,半空形成各样的花瓣型,刹那间洒下朱红的花瓣,酒杯倒映着花雨中飞舞的美人,引得人赞不绝口陶然而醉。
旁边的侍卫都放松了警惕,笛声悠悠响起,琴音做和声,舞娘纷纷落在四角举起酒杯。
为首的商会会长是位大胡子中年男子,身上一件上等裘衣,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
几缕青丝仍在飞舞,在他指尖缱绻,今日上的酒名为温柔香,心底软绵绵的,他接过酒,笑的豪放,眼前的人抬眸。
那双眼比月色清澈比秋霜清冷,似泉水流入心田。
酒杯扔在一边,他那双粗手揽上女子的肩膀,轻薄的布料透着手的温度。
“你叫什么?”
女子一只手伸向前,红色水袖搭上他的脖颈透着凉意。
浓厚的酒香直冲脑门,就算色字头上一把刀也有人矜持不住的时候,他上手要揭开面纱,猝然呼吸困难,没等发出声音整个身子往前倾,众人只是余光瞥见一抹影子,男子的脖子被袖子扯着,身体强行拖着走,餐盘酒杯摔碎声打破了迷醉的现场,红袖绕过梁子把人悬挂在空中。
现场混乱,侍卫齐齐拔刀相向,一群手无寸铁的人往四周逃窜,几个侍卫要向前把人放下来时脸上被酒杯砸出血,那女子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手中的红袖被绑在另一边梁子上。
楼下的侍卫也跑了上来,围成一圈困住了人,但无论是什么招那人都能轻松躲掉,窗户被砸出一面,吹进凉风,底下繁华似锦,能清晰听到风中夹杂的嘈杂人声。
一群人正以为刺客无路可逃时人却直接跳了下去!!…几个人跟前看,那女子乘风而归,在阁楼间飞窜,这等轻功让赶上来的楼主心有余悸叫住了要追捕的侍卫。
“楼主,现在追还来得及!”侍卫勇敢发言遭到楼主一顿骂:“没看见来人有恃无恐吗!!回去请医生!”
为了这场商会楼主准备了许久,万无一失的程度,可还是让行刺成功,这只能说明牵扯的势力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眼前只能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
柳若街上叫卖的小贩,过街的马车,欢声笑语的逛街人,鹊桥一头的楼阁上坐满文雅书生,诗人作赋,画人触景生情,便将此景勾入笔下。
在武林大会的风头面前广冒的死只能是茶后一桩闲谈。
五湖四海的有志青年都马不停蹄赶往南宫,各水路生意一时间兴旺。
南宫西边靠着一片古老的竹林,很少有人从林内小道走,因为这片竹林有个不吉利的陈年往事,从前这附近举行过大规模的丧事,被人称为不祥之地。
几年来竹子长得高大,阳光在竹叶中夹缝生存,地上只有破碎的光影。
一辆精致的马车慢悠悠穿过林子,驾驶的青年男子颇有本领,听出了林子里的异响,抓准了时机扔出暗器。
一团绿影回身飞旋躲过,竹林风动,定睛一瞧,那绿影抱着手臂稳稳落在竹子叉口上,裙摆随风轻舞,风卷不动白幕帷帽,瞧不清人脸。
本来雨后尘土味的林子此刻风里掺合着淡淡的药香,是鲜有人能捕捉到的味道,但马车里的人却能。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半,露出一只瘦削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与之手上戴的金线护甲指刀绝配。
沉默了片刻,他好似能隔着纱与那双眼纠缠。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
青年男子转身颔首道:“此人…”
他们这次来南宫是躲过了很多势力的眼线,路线少有人知,更不能让人传出去。
撩帘子的手未动。
“无事。”马车里的人讲,而后对着对面的人和气道:“多有叨扰,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绿衣女子手微动,松开了手里的暗器,她没有回话脚底轻踏竹子,转眼消失在眼前。
鸣风有些不解地问:“公子为何放走她?”
帘子落下,里面的人侧躺,轻揉着太阳穴闭目聆听,寒声道:“会再见的。”
鸣风不再询问,自家公子的意思旁人只需配合,他回到原地,马车继续前进。
这天黑得快,马车停在南宫最近的一座小镇。
薄暮撒在檐牙高啄的红漆上照映整座镇,仿佛要进入沉睡,此时正待街道上的行人走空。
风刮的不大不小,门两侧侍卫的衣裳飘忽不定。
下一刻二人被风中不明利器刺中,瞬间毙命。
高高门牌上的字刻的规规矩矩“清风堂”此时却挎了下来,门里面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赶过来,脚没踏出门几个人纷纷倒地,一瞧好些人被割了喉,其他人拔剑四下张望。
风声静下,一曲琴音征征响起,亦扬亦挫。
院中人却听的瑟瑟发抖大喊:“谁!出来!”
“保护堂主!”有弟子呼喊。
这时一人从窗户被踢了出来在院中摔了个狗吃屎。
“堂主!”几个弟子扶起地上的人,此人年过四十,狰狞的脸上满是痘印,肥壮的身板穿着黄袍,鼻青脸肿。
好不容易站直便对着四周空气喝道:“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
从窗中跳出两人,正是鸣风和芊沫,两人手持长剑刚从后院杀出来,剑锋滴着血。
而后依稀看见院中石桌前坐着一人,白玉色的古琴,指尖勾起琴弦,这人嘴角间有着不明意的笑容。
鬓发在风中凌乱作美。
江无尘抚琴悠然道:“李堂主别急啊。”
李泉瞧见这人年纪轻轻的样子与传闻中的江无尘相差十万八千里,哼笑道:“我还以为让南疆闻风丧胆的是何等大仙呢,原来就是个毛头小子,怕是空有虚名了吧!”
武林中江无尘这等年纪的人大多初出茅庐掀不起多大风浪,虽被列为花四君但他名声刚出,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并不觉得有多稀奇,最多就是些嚷嚷要当当天下第一的小孩。
“晚辈江无尘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子罢了,让堂主失望了。”话虽如此却毫无谦虚的意思。
李泉对上这人的眼睛,漆黑的夜里平添冷意,内心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嘀咕,这杀遍南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与传闻说的十有八九都是如实写照,只因为他有一身异血,武功当然会比同龄人强出许多。
身后的弟子也发慌。
“今日不请自来那就休怪李某无情了!”
事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泉二话不说拔出身边弟子的刀,飞身刀重重砸在琴上,江无尘往后仰身躲过,石桌和琴彻底被震碎。
再一刀挥过去,对方巧妙躲过,这次李泉莫名被划伤了手臂,江无尘在他周围闪现,看得他眼花缭乱瞬间身上到处伤痕累累,像是猫逗老鼠一样。
李泉大发雷霆在空中乱挥,江无尘站在不远处颇有雅兴地看着这人发疯。
身后的弟子吓得跑出门,不料不明暗器空中回旋了一周,一群人被割了吼齐齐倒下,死了。
李泉看得瑟瑟发抖指着人鼻子:“你个大魔头,我砍了你!!让你去见见你那地底下的师兄弟们!”
此刻身影突然靠前,瞬间他被勒住了喉咙,全身无力,仰头的姿势对上江无尘凌厉的目光,心里生了扭曲的快意。
“怎…怎么?不想去看看你同门吗?还有…还有你那个愚蠢的师父哈哈哈哈…”李泉算是豁了出去,深知自己逃不过但还是要往别人伤口撒盐,顷刻被折断了脖子,眼珠都没能合上。
江无尘一挥手,袖下飞出银色丝线,人被吊在院中央的大门上,头跟脖子就差一点可以分身,半空中这么晃晃地动荡着尸体。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清风堂上下一百多人横尸遍野。
鸣风向前将事前准备好的手帕递过去,江无尘将血迹擦干净扔在尸体上,闭目凝神,心中有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快意,月光照的人肤色雪白,此刻他脑海很平静,这只是开始,他深知自己已经跟行尸走肉一般,但无所谓了,只要能让那些人死的痛苦。
芊沫将白天收到的信一五一十读给江无尘听,他睁开眼望着夜空,想了想道:“时候未到。”
两个手下领会将回信迅速发给专门对接的人,也按照主子的意思将清风堂灭门之事添油加醋传的沸沸扬扬。
在南宫附近出命案引来一波风潮,只是碍于筹备的大会,底下人将这事秘密通报给了南宫派的掌门人,很少有人提起此事,一来是相信南宫派办事能力,二来李泉这人行事作风向来被人诟病,并没有多少人为他发言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