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沉默良久，出声询问道：“老祖是早就料想到了众长老的心思，所以才迟迟不愿回青丘吗？”
九尾素手执起酒杯，她轻抿了一口，并未应声。
涂山璟再度问道：“老祖此次回青丘，为得是什么？”
“你说呢？”九尾反问道。
涂山璟回答的滴水不漏：“璟不敢妄自揣测老祖心思。”
九尾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青铜云兽香鼎旁边，伸手打开盖子。
她一边加香料，一边说道：“你能说出这话，就代表你已经揣测了，不是吗？”
涂山璟迟疑了一下，答道：“老祖，不论是出于祖训规矩，亦或是小夭心愿，璟都不想从了涂山氏众长老的意愿。”
九尾加好香料，重新盖上盖子。
看着鼎上的袅袅细烟，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后生啊，本尊刚才说了，万事不由人，现在不是你想如何，而是你要如何。”
“玱玹已经回了西炎，本尊相信你也能看出他有帝王之才，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心中有数吗？”
涂山璟不语。
九尾笑了一下，转身看向他：“你想辅佐他，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对吗？”
“老祖慧眼。”涂山璟答道。
九尾继续说道：“倘若涂山氏无我，想必你的想法很容易达成，可是关键我出现了，还跟涂山氏绑定到了一起。”
“你就像是一位将军，倘若你麾下有十万将士，那肯定是优先考虑助力落魄帝王，以谋日后位及权臣即可。”
“可你若是有百万雄兵，即便你愿意跟随帝王，那群将领们也会逼着你黄袍加身！”
“更何况，论名义，本尊本就是上古陆地之主；论实力，本尊一人便可抵百万雄兵！”
“论财富，涂山氏的财力何人能出其右？论地位，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你涂山璟又被推出来做四大世家的掌事之人！”
“中原又是大荒最好的地理位置，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一个契机，涂山氏振臂一呼，便可一跃为尊。”
“都这样了，你觉得，涂山氏那群人还愿意屈居人下吗？”
涂山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抿了抿嘴，语气坚定道：“我可以放弃涂山氏的族长之位！”
“愚蠢！”九尾大声喝道：“如今箭在弦上，你以为是你一个人放弃，就阻止得了的吗？”
“你那个哥哥巴不得你赶紧丢下族长之位！”
“还有，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你凭什么认为，你尽心尽力辅佐了帝王上位，那位帝王就不会调头背刺于你？”
“当玱玹大权在握，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涂山璟语气微沉：“我信小夭，自然也就信她的哥哥！玱玹的胸怀和才干，也足以让我坚信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我本就无意争抢，帝王之路必定要放弃许多，单是四处联姻这一点，我便无法做到！”
九尾倏忽一笑，道：“谁告诉你一定要那个帝王之位呢？”
涂山璟懵了一下，不解皱眉道：“老祖说这么多，不就是认同了众长老，从而劝告于我的吗？”
九尾眉峰轻挑，出声道：“本尊是认同众长老，因为本尊也不喜欢屈居人下！”
“可是本尊向来随心所欲，更是不喜束缚，所以对称霸大荒也没什么兴趣！”
“什么？”涂山璟轻声道：“乱世之中，除了做帝王，和成为帝王的肱骨之臣，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吗？”
九尾笑了笑，坐回原位：“小后生，你可以再大胆一些。”
涂山璟皱了皱眉，拱手道：“璟一时有些糊涂，还望老祖指点。”
九尾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逐字逐句道：“本尊要涂山氏脱离四大世家称号，永远的凌驾于帝王皇权之上！”
涂山璟瞳孔地震，彻底愣在原地。
九尾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隐含坚定：“如今的高等神族……呵，什么东西！”
“其他的世家氏族，本尊管不着。”
“不过本尊既然作为涂山氏的老祖，那就让涂山氏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落脚之地吧！”
涂山璟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欲言又止道：“老祖……涂山氏若是真走上这条路，未到达顶点之前，必定是群起而攻之！”
九尾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小后生，你要知道，武力是一个家族立足的最低等办法。”
“这条路道阻且长，我们要做的，是润物细无声。”
涂山璟温声询问道：“老祖此言何意？”
九尾笑道：“涂山氏最擅长什么，就放开去做好了！”
涂山璟说道：“钱？”
九尾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钱能做很多事情。”
“比如购买大量丹药，让涂山氏之人修为更上一层楼。”
“比如装备高等法器，让涂山氏之人碾压同等修为之人。”
“再比如兴办学堂，招揽大荒各地的人才，包括王族跟各大世家。”
“尤其是最后一点，当涂山氏不知不觉间，垄断了大荒后辈的教育，那才将是一座当之无愧的神殿！”
“而在此之前，我们涂山氏做的，可都是慈善啊！有何理由被群起而攻之呢？”
涂山璟忍不住背后发凉，九尾向来待他温和，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九尾的可怕之处。
不仅仅是她恐怖的实力，而是她深不可测的心思。
他此时无比庆幸，九尾愿意做涂山氏老祖，愿意成为他们家族的自己人！
涂山璟态度恭敬的拱手道：“老祖为涂山氏计之深远，璟无以为报。”
他身为涂山氏内定族长，心中无比清楚，九尾跟涂山氏的血缘早都浅薄的没影了。
涂山氏当初要认下这位老祖，更多的是存在了利用的心思。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必言明。
九尾自然早就知晓这一点，不过于她而言，这份双向利用，她并不吃亏。
上天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个道理，她比谁都要懂得深刻。
正如她能活到如今，不正是海底千万年的封印所换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