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距离四十八小时已经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了。
各科主治医师，医学研究院分部的核心研究员，都聚集在了病房外。
病房里，裴家主面色憔悴，紧紧地揽着裴夫人的肩膀。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病床上。
苏鹤卿安静地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像昨天那样，语气平缓地和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东西。
若是他的学生看见，估计都会忍不住惊讶。
苏教授无论是上课还是做实验的时候，从来都是言简意赅，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
院长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
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
一个教授开口，“所有能够激活脑神经的仪器，我已经让研究院那边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送过来。”
他们都希望裴清妍能够醒来。
可若是醒不来，也有他们在。
……
病房里。
裴夫人看了眼时间。
最后几分钟了。
裴清妍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捂着胸口，转头埋在裴家主的怀里，无声哭泣。
裴家主眸底一片难过，但还是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苏鹤卿似乎不知道时间一样。
他嗓音比往常沙哑了许多。
但他说得很慢。
听起来倒不会觉得难听。
秒针滴答滴答的，一直在转动。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希望破碎的时候。
苏鹤卿的嗓音依旧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婚纱的款式，我也准备了很多，都是你会喜欢的，到时候，你可以选自己最喜欢的，剩下的，就放在家里，好不好？”
“我打算让人再把衣帽间扩大一下，到时候就用来放婚纱。”
最后一秒过去。
病房里一片安静。
“这一次，就让我自作主张了，好不好？”
苏鹤卿垂着眼，看着她的手，眼神逐渐空洞，一颗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滑过脸庞，最后在下巴坠落。
就在这时，纤细的指尖轻颤。
苏鹤卿瞳孔转动，一眨不眨地看着。
慢慢地。
夹着监测仪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苏鹤卿像是没反应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眼眶却蓄满了泪。
眼角处滑落了一颗。
接着，眼中的位置也掉落了一颗。
几秒后，他颤抖着手，带着不可置信和紧张地回握住了她。
“妍妍？”
裴家主和裴夫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苏鹤卿看向了她的脸，眼神专注又期待。
裴清妍努力地睁开了眼。
男人的脸就这么落入她的眼中。
看见她醒来，裴家主和裴夫人喜极而泣。
苏鹤卿小心翼翼地，生怕会惊扰到她。
裴清妍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一字一句，很慢地开口。
“苏…鹤…卿。”
男人再次落泪，没忍住破涕而笑，“我在。”
裴清妍虚弱地握着他的手，“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她眼睛是弯着的，“听见……你说喜欢我。”
苏鹤卿也笑，“嗯，我喜欢你。”
“你还说，喜欢了很久很久。”
他泪如雨下，“嗯，很久了。”
裴清妍艰难地抬手，指尖轻轻地擦掉他脸上的泪。
“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什么梦？”
她眼眶带着泪光，“梦见……我们一起长大，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然后，长大后就追求我，想要娶我。”
苏鹤卿指腹轻柔地抹了下她的眼角，“是吗？这个梦真好。”
“我也觉得好。”
她嗓音有些哽咽。
苏鹤卿起身，俯首，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你睡了好久，我让医生进来做个检查，好不好？”
裴清妍抓着他的手指，轻声，“好。”
苏鹤卿摸摸她的脸，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
像是对待无价的珍宝。
他没有离开，而是按了下墙上的铃。
外面的人便推门而入了。
裴家主和裴夫人两人看着女儿醒来，就守在病床旁。
这会儿见医生进来，就让开了位置。
苏鹤卿抬眸，和那些医生对视了一眼，颔首。
然后他们就开始检查了。
其实这个检查，苏鹤卿也可以做。
只是，他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
他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梦。
好半晌后，负责检查的医生们对视了一眼，然后松了一大口气。
“苏教授，苏太太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相对比较虚弱，需要再住院一段时间观察一下。”
苏鹤卿悬着的心在这一刻也终于落地了。
他露出了一丝笑意，“好，辛苦各位了。”
医生们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一家人。
裴夫人这才来到床边，看着女儿，“你差点吓死妈妈了。”
裴清妍朝她伸出手，嗓音很轻，“对不起，妈妈。”
裴夫人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不用说对不起，只要你和小苏都平安无事，妈妈就安心了。”
裴家主也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眼里都是心疼。
“接下来，你可得在家好好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已经跟小江说了，让她不要再给你安排工作，你要在家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裴清妍笑了笑，应道，“好。”
夫妻俩嘱咐了一番之后。
裴夫人看到站在一旁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苏鹤卿，然后起身，松开了裴清妍的手。
“妍妍，你在医院里好好休息，你爸爸这几天都没有怎么睡觉，我带他回去睡一觉，然后顺便吩咐厨房，给你们准备些吃的送过来。”
裴清妍点头，“好。”
裴家主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便离开了。
病房门开了又关。
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裴清妍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
“你过来。”
她刚醒来，说话还是有点费力气。
苏鹤卿听话地在床边坐下，给她掖了掖被子。
“你刚醒来，身体还是很虚弱，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我一直在这里。”
裴清妍摇头，看着他，“你的伤……”
她记得当时他一直替她挡着。
“我的伤没事，你别担心。”
“骗人。”
裴清妍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好半晌后，苏鹤卿低下了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然后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额头。
他的嗓音带着无法言喻的失而复得的颤抖。
“你醒来，我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