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杨敬安打开车门,陈知行把司玉放进去。
“我没看到路,一不小心……然后就这样了。”司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杨叔,你帮我把戒指交接给这里工作人员让他们转交一下,顺便帮我要一个冰袋,我们在这等你。”
“没问题,我快去快回。”杨敬安接过戒指盒,立刻朝庄园里快步走去。
“麻烦你了,杨叔。”司玉朝杨敬安喊道。
“靠好,把脚搭在我的腿上。”陈知行命令道。
“不好吧,我真没事。”司玉面露难色。
“我不想说第二遍。”
司玉立马侧着坐好,不情愿将自己受伤的脚搭在陈知行的腿上,陈知行拿起一旁自己的外套盖在司玉的腿上。
“ 脚崴了要将受伤的腿垫高 ,这样会减少疼痛,也能促进扭伤部位的血液循环,利于消肿。”陈知行解释道。
“嗯。”司玉此刻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下次不要那么急急躁躁,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跑什么。”
“我就看你站在那等我……然后我也不知道……反正脑子没动身体……就先动了……”司玉抿紧嘴唇,不敢抬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说都不对劲,那一刻的举动就如同脑子被抽了。
陈知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好看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司玉促狭紧张的模样。
“那你记好无论任何时候安全永远是一位,下次脑袋要比身体快一些。”
“嗯。”司玉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等会杨叔把冰袋拿来了,简单冰敷一下。”
“嗯。”
陈知行语气温柔,很有耐心,司玉一瞬间晃了神。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脚崴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杨叔送我去医院就可以了,没必要你也去。”司玉提议道,第一她不想让陈知行就这样错过他小姨的订婚宴,第二她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你扭伤我也算有责任,所以我要负责。我小姨那我会解释,她也会谅解,不去也挺好,我对我这位准小姨夫没什么好感。”
“这话怎么说?”司玉脱口而出。
“要听吗?”陈知行勾起嘴角,冲她偏头一笑。
司玉顿时就后悔了,果然她自己脑子又慢了一步,她赶紧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能听,不能随便掺和别人的家事。
陈知行偏要说,也算打发时间。
“说句难听的话,楚家女人找男人的眼光都不行。我外婆、我妈她们找的男人都是极品。我以为我小姨会吸取她们的教训,眼睛会擦的亮一点,找一个好点的,没想到呀。”陈知行低垂眼眸,语气充满无奈。
“先说我外公,因为太过混蛋,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他。他和我外婆的过往我也是听沈老爷子说的,当年,我外婆家世好,人长得好,书读的好,可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可是她偏偏遇到了外公,一见钟情,上演了一场女追男,在那个年代女子这样做也算一件极为大胆与争议的事。 外公当年算是一表人才,极具才情,只是生不逢时,而且家里的条件不好,出人头地很难。外婆追他的时候他又处于事业的低谷期,面对外婆的热烈追求他十分享受,不久就招架不住,两人自然而然就走在一起。可是为人父母怎么会舍得自家孩子跟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呢,就如俗套的情节一样外婆毅然而然为了她所谓的爱情与家里决裂,可是过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由无数的琐事和家长里短是组成。日子久了,曾经的美好也会消磨殆尽。可外婆是个认死理的人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只要外公还爱他,再苦再累都能挺过去。外公家里人觉得外婆是倒贴过来的,对于外婆的态度就是轻蔑,再加上当时第一胎是个女孩,就是我妈,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我外婆在婆家的生活更不好过。曾外祖父母还是于心不忍便暗中偷偷的帮我外公打点人脉,外公的事业也慢慢有了起色,名气也大了点。人啊,就是这样,出了名人就开始飘,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多了,当时外婆也发觉了外公的不对劲,她想着眼下日子越过越好,又对自己不断洗脑说他只是逢场作戏没关系最后回家就好了,便就睁着眼闭一只眼,可是我外公可是个妥妥的“浪漫主义者”,情感之上,只是他的情是对别人。他终于还是出轨了,在我外婆怀我小姨的时候,那时候外婆已经七个月的身孕,是不是很狠心?”陈知行冷哼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嘲弄。
司玉听得很不舒服,蹙起眉,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我外公最后选择为了所谓真爱抛弃妻女,留下一纸离婚书,与他的最爱远赴国外。外婆自然不愿这个家就散,还有她还爱他,她抛下自己的尊严带着我妈去求自己父母,曾外祖父母不忍便帮外婆打理一切给了她钱,然后外婆就大着肚子不顾危险飞去国外去找他,恳求他不要离开这个家,只要他还回来,以前事她不计较,但是这个男人怎么会回头,因为他要追求真爱,他还说和外婆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一时冲动。你说这是个什么理?而我外公到了国外之后什么都不是,日子是越过越潦倒,最后他的真爱忍受不了抛弃了他,真是一报还一报,后来他终日郁结酗酒,落得一个客死他乡,讽刺的是最后埋葬他的还是我外婆。”
“楚婆婆在你外公离开后,应该不好过吧?”司玉听完后十分心疼。
“嗯,不过都挺过来,那可是一段艰苦岁月,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两个小孩。”陈知行轻声一笑,简单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比起我外公,我家那位也是丝毫不逊色。”陈知行眸子一沉,面色阴沉,冷如寒霜。
司玉只知道陈知行和他的父亲关系并不好,其中缘由她也不是很清楚,她也敢去问,那时候的陈知行一身戾气她觉得多少跟他父亲有关。
驾驶坐的门突然被打开,杨敬安钻了进来。
“给,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杨敬安拿着冰袋回来,他向后转身将冰袋递了过来。
“谢谢,杨叔。”
司玉准备伸手去接,陈知行却抢先她一步接过冰袋 。
“谢了,我在给她讲故事,打发时间。”
“好吧,你们接着说,咱们这就出发去医院,我瞧司玉小丫头还挺严重的。”
杨敬安先按下打开隔音屏的按钮,隔音屏升起将前后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互不干扰。接着他点火启动车辆,车朝着最近的医院方向驶去。
冰袋是被一条毛巾包裹着,陈知行将冰袋轻轻的搁置在司玉扭伤的部位,冰凉触感瞬间刺激到司玉的神经,她眉头紧皱,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缩了一下脚,陈知行则一把抓住她的脚。
“忍着。”
“嗯。”
“我会尽量轻一点。” 陈知行说到做到,给司玉冰敷的时候尽量照顾她的情绪。
“我说到哪了?”
“你说到你爸比起你外公毫不逊色。”
“听的还挺认真的,还说不听的。”陈知行低头浅笑,温柔地给她冰敷。
司玉顿时语塞,鼓起腮帮子,她觉得陈知行这个人蔫坏蔫坏的,嘴上功夫不饶人。
“接着说,我妈打小就比别的同龄孩子懂事听话,所以比起我小姨来说我外婆最疼的就是我妈。外公离开外婆时候我妈还不到六岁,那时候外婆的日子过的很艰辛,外婆在异国没挽回外公,也没有脸面回家,于是先在国外生下小姨,独自艰辛地带着两个孩子打拼,那时她月子还没出就出来打工赚钱,一天最少是三份工,我妈和我刚出生的小姨白天就只能被锁在出租屋里,小孩带小孩。我妈就连生病时候也强忍着就是为了给外婆省钱。后来日子好了,我妈也长大了,所以说我妈是跟着我外婆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外婆对我妈及愧疚又心疼。”
“后来回国后发展后,外婆想尽办法弥补我妈尽可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在外工作遇到好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着给她买,我小姨说她当时没少吃醋。我小姨说:我妈年轻时候长的出挑,个子高,在人堆里就是个小美人,书读得好,工作能力也很出众,就是脾气温和,耳根子软,她说如果我妈当初性子跟她一样泼辣,管他个三七二十一,就是不让步,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陈知行停了下来,垂着眸子,他看起来有些累。
“要不别说了。”司玉瞧他这幅模样,突然有些难受。
陈知行扯了扯嘴角,刚开始说这些是用来打发时间,现在他想找个人说说,司玉正好是最好的人选。
“我妈就是个没福气的人,她三十三年的时光里算下来就没过几年幸福安稳的日子。幼时被自己父亲抛弃,跟着自己母亲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自己也是个小孩还要带自己幼妹。长大了又遇人不淑,以为是遇到是良人,没想到是个混蛋,成了她的劫难。”
“我妈和那个人故事要从一场烂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开始,单纯的小白兔以为狡猾狐狸救了她,便以为狐狸是只好狐狸,可是这只狐狸只是为了养肥她把她吃干抹净才策划了一切,一切都是有预谋、有条件的。我妈因为从小没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所以对于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种强烈的渴望。外婆因为外公的事对于我妈婚姻大事很谨慎,对于未来女婿只有一点那就是真心。外婆起初是反对他们在一起,闹得最激烈时候,听小姨说外婆打了我妈一巴掌,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很僵,是不是有种往事又重演的感觉?”
司玉认真地听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外婆同意了,他们很快就结了婚。小姨说过我妈婚后那段时光算是幸福的,只是太过短暂了。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的时候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只记得那天他们吵的很凶,平日温柔的她突然歇斯底里,疯狂砸东西,满屋一片狼藉,而那个人就垂着头站在一旁,当烟灰缸重重的砸向那个人时候,他没有躲,重心不稳摔在地上,额头流了很多血,而他咬着牙没有哼一声。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上前护住那个人,恶狠狠地盯着我妈。当我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久久回不过神,严重充满绝望,最后瘫坐在地抱膝大哭,那个人绕过我摇摇晃晃地走向我妈跪下抱住她,我妈就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到了第二天,外婆一早上就把我妈接走,还把我妈在这个家里的东西都叫人搬走,那个人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垂着头。当时外婆也是要带我走的,可是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很单纯以为那个人才是受害者,就死活不跟着走,非要留下,我妈当时就跟外婆说算了。我记得她当时蹲下身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努力挤出笑容说:知行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下次妈妈再来接你来,到时候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陈知行抿了抿嘴,仰了仰头,接着说道:“可她再也没来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司玉听了红了眼眶,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去世两年后,那个人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他让我叫那个女人妈妈,那个女孩姐姐,你见过她们。”陈知行朝司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是她们?”司玉有种不好的猜想。
“就是她们,听说那个女人和他是青梅竹马,相恋却没有在一起,因为她不是那个能助他走向顶端、达成野心的人,而我妈却是那个符合条件的人。但他又不想放弃那个女人,于是他周旋与两个女人之间。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他与那个女人牵扯不断。那个女孩是他们在婚前就暗胎珠结,长我一岁。”
司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她瞬间明白陈知行的妈妈为何一个平时温柔的人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会有那样的行为,多年来发现自己被最信任和最亲近的人背叛与欺骗,那是足够摧毁一个人的理智,那是一种怎样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无助,太过可怕了,司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光听都已经受不了,更何况亲身经历的人。
司玉想要说些什么宽慰陈知行,可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语言有时候是空洞、苍白无力的,她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覆在他的手上。
“是不是又一个混蛋。”陈知行朝司玉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故作神色轻松。
陈知行缩回自己手,活动了自己手,把冰袋交换到缩回的这只手,低着头接着给司玉冰敷,看不清情绪。
司玉觉得自己冒失了,尴尬的收回自己手,也低下了头。
“陈知行,都过去了,会好的。”司玉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是说给陈知行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
陈知行抬眼看了眼司玉,司玉也回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司玉先遭不住,有点窘迫,她讪讪地笑了笑。
“嗯,不过我给你讲了两个故事,也不能白讲,所以下次换你来讲故事了。”陈知行双眼一弯,轻笑出声。
“啊??”司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是什么个回事???
“啊什么?对了,还有我这个准小姨夫没说。”
司玉此刻觉得陈知行也挺“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