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行垂了垂眸，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但张老板却觉得他这是还有说话回旋的余地，当即换了个态度，好声好气地劝了起来。
“兄弟，咱们其实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啊，我们都是来买地的，那肯定是越便宜越好啊，按理说，咱们才是一方的！”
“你瞧，这廖家村的地偏得很，又不是什么县城市区的，你何必花五百一亩这个冤枉钱呢？”
“而且啊，这个廖家村风水也不好...”
“前几年这里下暴雨涨洪水，别的村都没事儿，就他们村，村里男人都差点死光了，后来得病的得病，出事儿的出事儿，这不，村里就剩下这么几个老头老太。”
“换了别人对这方面比较忌讳的，谁愿意买他们这儿的地啊！”
“你还五百一亩，真的，兄弟，我都替你心疼钱啊...”
他说着说着，就朝着霍砚行走近，哥俩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华子递过去。
霍砚行冷着脸，并没有接。
“谁告诉你我要五百一亩买地了？”
张老板闻言一愣，“啊？不是你要买？”
霍砚行面色从容，完全看不出说谎的样子，“我也是听说有人要五百一亩买地才急着过来的，刚把他们说服了，愿意三百一亩卖给我们。”
“不是...他们傻啊，五百不卖卖三百？”张老板脱口而出，瞪圆了发黄的眼白。
不过下一秒，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廖家村的地被他这么一倒废料，根本卖不上价，这几个老东西绝对是不甘心，所以才故意透露出有人要五百一亩买地，让他们这些想砍价的着急心慌！
怪不得这群人也带了十几个马仔呢，怕是也存着软的不行来硬的想法...
可惜还是太年轻了，被廖家人要了这么高的价！
张老板恍然大悟，面上浮现出丝丝讽刺，“好啊，好啊，原来是这样！”
“兄弟！”他一拍手掌，“你这都被他们给骗了呀！”
“他们这地儿两百一亩就已经很高了，再加上风水不好，地里现在又多了废料，根本就卖不出去，怎么可能有人愿意五百一亩地买呢？”
“他们就是想骗你的钱呐！”
霍砚行微皱起眉，状似不解的样子，还泄露出一丝丝不悦。
张老板眼睛一转，立马凑过去小声道，“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也很有气质，一瞧就不是一般人，肯定是外地过来买地的吧？”
“我可跟你讲，你别看这些老头老太可怜，他们这装疯卖傻，撒起泼来，那谁见了都要头疼的！”
“他们就是看你是外乡人，才下狠手讹你们呢！”
“你这样，咱俩也别争，这地盘我们商量着买，跟他们耗着，最后一百一亩地肯定拿得下来！”
霍砚行看了他一眼，又侧头扫了眼程徽月，随后若有所思地往院外走去。
张老板一看，这是要借一步说话啊！
有机会！
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霍砚行迈着腿，走到一排矮墙边缘停下。
两人在这里说话不会被院里的人听清楚，也正好可以看到他们，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张老板瞅了眼廖村长家的院子，刚才他都看了，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过来卖地了，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这里很安全。
于是和霍砚行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警惕。
“兄弟，你考虑的怎么样？”
霍砚行转过身来，神色还是有些犹豫，“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大老远从京都过来，就是为了这块地，这马上就谈成了，你能你说了几句话我就不要了吧？”
京都？
张老板眼神闪了闪，立马道：“原来是首都来的贵人...你放心，他们这块地是绝对卖不出去的，你安心地按我说的做，咱们继续耗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肯定是他们！”
霍砚行眼底掠过冷色，淡声道：“可我怎么听说，公安那边已经找到线索了，马上就能把凶手逮捕归案，到时候这块地的清理工作想必都要找那人赔偿，把废料一挖走，那价格还不是涨起来了？”
“什么？”张老板拧眉，斩钉截铁，“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霍砚行挑眉道：“你为什么要知道，你在公安局有熟人？”
张老板一顿，打着哈哈想混过去，“这倒不是，不过是有点消息来源而已，公安那边肯定查不出来的，你听到的肯定都是他们乱传的！”
霍砚行继续问：“哦，什么消息来源？”
张老板还是戒备，“这个嘛，就不太方便说了...”
霍砚行黑眸微敛，径直转身，“既然不太方便，那我也没有理由信你的话啊，还是快刀斩乱麻买下就行，三百一亩对我来说也尚有余力，买了就买了，就当做慈善了。”
说着，他还真就抬腿就往院子里回去，还招呼着莫淮山把合同拿出来要立马签字。
张老板人都看傻了，心想这人莫不是什么善财童子？几百上千块也说给就给？
他顿时有点慌了。
为了拿下一个建房项目，他已经投进去不少钱了，要是廖家村的地拿不下来，前面所有花出去的钱全都得打水漂！
不行！多少都要买到一半的地他才不会亏本啊！
“兄弟兄弟！”张老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几秒思索间，赶紧就把人拦住了。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跟霍砚行说道：“实不相瞒，为了这块地，我也是付出了很多的代价，要是买不成地，我那些钱都会白给出去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为了跟你抢地才编出这么一套话来...”
“其实，廖家村这地里的东西吧...”
张老板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透露了几句，“跟我也是有点关系，不过也是手底下的小弟不懂事，一时冲动才找人出出气，现在地里废料都渗到里面去了，想要处理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花三百一亩拿下，还得花更多的钱清理一遍，那完全就是亏本的买卖啊！”
“你听我一句劝，这烂摊子啊，肯定是没人接手的！你就放一百个心，过不了多久，一百一亩绝对能拿下！”
他信誓旦旦地跟霍砚行保证着，却没见到他说完之后，对方面上别有深意的讽笑。
“你打的算盘不错，但是，恐怕你是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霍砚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瞬间收回了刚才所有的伪装，眉目冷厉漠然，“出来吧。”
一声过后，就在两人谈话的矮墙后，猛然窜出十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
一撑手就翻过矮墙，哗哗上了两人把张老板压制住。
“别动！”
“院子里的，不许动，全都蹲下！”
其余的公安都携带了手枪，迅速把院里鼻青脸肿的一堆混混围了起来。
张老板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倒在地上吃了好几嘴的灰了。
“什...什么？你...”他震惊地看向霍砚行，后知后觉地升起愤怒：“你跟公安是一伙的！你还骗我？！”
霍砚行扫了他一眼，不屑于理他，直接和带着公安小队的队长握了握手。
“感谢你，霍同志，帮助我们找到了证据！”
这几天他们始终没找到能收押凶手的线索，虽然张老板有嫌疑，但没有证据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刚才自己都承认了。
就算临时反悔，他们也能把人弄到局里先拷问一番，查探起来要方便很多。
霍砚行表情淡然，“小事，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公安队长点头笑了笑，也没有和他继续纠结这点，转而让手下把人全都铐起来带回去。
“全都老实点！聚众斗殴，故意伤人，还带武器，你们是想把大牢坐穿吗？”
那些挨了一遍打的混混个个苦着脸，压根跑不动，而有力气想逃的也被反应快的莫淮山带人挡住了。
今天过来的人，全都全军覆没了。
不少害怕的混混都抻着脖子跟张老板叫救命，结果只得了他一顿破口大骂。
“老子今天是终日打雁被大雁啄了眼了！竟然栽在你们这群人手里！可恶，老子...”
“闭嘴！”
旁边的公安听不下去，掏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脏抹布，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唔！...呕！”
张老板被抹布上诡异的恶臭味熏得翻白眼。
角落里，躲着偷看的廖阿婆神色尴尬，“啊...这，这怎么把咱们擦脚布给拿了...”
廖村长：“...”
“行了行了，一个擦脚布而已，多少年没用过了，拿了就拿了！”
很快，公安们把人全都一个接一个地铐起来，跟拉串串似的带走了。
躲躲藏藏的廖家村民，这才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不再害怕，而是喜极而泣。
“好啊好啊！终于把人给抓到了！”
“这些遭天谴的发瘟！活该，最好关起来就别放出来，都是祸害！”
他们群情激奋，一些愤怒的阿公阿婆还捡了院子里喂鸡的烂菜叶冲了上去，抬手就仍在张老板的脸上。
“我呸！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还威胁咱们卖地？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滚！”
他们扔完烂菜叶，就扔鸡屎鸭屎，还扔得非常准，全都避开了公安。
那些公安也知道他们受害者心中有气，也故意没阻止，等走远了，才把人催回去。
于是短短十分钟内，走出村落的张老板等人全都狼狈不堪，挂着各种秽物，就如同这遍野的废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