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被教训了一巴掌,后面没再敢回头看,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老大,我都跟廖村长说好了,今天你们要过来谈买地的事,让他在家等着,这会儿咱们直接去他家里就行。”
他讨好地看向莫淮山,像是在表现自己做得好似的。
莫淮山瞥他一眼,没好气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在这儿蹲得辛苦,回头请你顿大餐!”
阿南眼睛一亮,高兴地点头,“好嘞!老大真好!”
莫淮山笑着摇头,抬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心里暗道这没心眼的小子太傻,一顿饭就把他收买了。
但阿南却是心甘情愿,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小时候的命都是莫淮山捡回来的,无父无母,靠着莫淮山给他的帮助才能长到现在,他巴不得能快点还他的恩情。
程徽月和霍砚行两人在身后,看着他们的相处,感觉不像是老大和小弟,更像是父子。
程徽月不由得感叹,莫老大此人确实很适合经商。
人生经历丰富,天南地北,到哪儿都有朋友,还有不少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除了他本人人格很有魅力之外,运势也占一部分原因。
思索着,阿南便带着他们到了廖家村里。
此处交通不便,全是泥巴路,莫淮山的车子开到村口已经十分勉强。
而且一路上,到处都是随意乱长的野草,看起来是不常有车辆出没的地方。
到了廖家村,这种破败的气息更加浓厚。
村里屋舍有一两百户的样子,但大多数都垮塌结了蜘蛛网。
零散的村民夹杂在中间,显得很冷清。
去往村长家的途中,偶尔有遇到村里的人时,也都是年纪上了六十的老人。
阿南在村里早就混熟了,见到人就“阿公阿婆”地喊。
年轻小伙子,看着阳光开朗,一笑就露出两排大白牙,最得老人的喜爱,就是记性不太好的也会笑呵呵地回他一两句。
很快,村长家到了。
许是知道他们要来,院子的门都是敞开的。
木桩子上拴着的大黄狗见到陌生人,汪汪汪地吼叫起来。
门口纳鞋底的阿婆抬起头看了一眼,连忙放下东西,往屋里喊了一声,随后走到大黄狗面前斥了几句。
“去去去!别叫了!”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背脊的干瘦老头儿,吧唧嚼着什么。
“廖阿公啊!我老大和老板们过来买地啦!”阿南笑着迎上去,把程徽月等人都给他介绍了一遍。
他们说的都是本地方言,程徽月和霍砚行都听不大懂,只能看人脸色猜测。
廖村长见到阿南还是笑了笑,但听到他们的身份时,那笑意明显就冷淡下来。
程徽月有些奇怪,不是要卖地吗?怎么还给他们甩脸色?
阿南和廖村长沟通了一下,他没表态,而是叫阿婆搬了凳子出来让他们门坐。
程徽月看这屋里也没有年轻人,也不好意思叫两个老人家忙前忙后招待他们,就主动过去帮忙搬了桌子凳子,霍砚行当然也没干站着,两人迅速摆好了桌椅。
廖阿婆见此,冲着程徽月两人摆手,想自己来,但两人都听不懂。
听懂了也不会放手的。
廖村长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疏远的神色柔和了一点,给几人摆上茶水。
茶叶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不是多好,开水冲泡了下,一股涩味。
但显然已经是村长家待客的最高规格。
程徽月几人都没嫌弃,礼貌地抿了一口。
双方简单交流之后,阿南便提到了买地的事儿。
但廖村长的表情不是很好,“买地可以,但现在不是当初那个价了。”
阿南愣了一下,“廖阿公,之前不是说好一亩地三百块吗?这已经是高价了,怎么又要涨?”
廖阿公没解释,淡声道:“之前是之前,现在要五百块一亩了,你就跟他们说,能买就买,不能买就赶紧走吧。”
阿南面色为难地跟程徽月他们说了一遍,莫淮山表情就不大好看。
“他是不是想故意抬价呢?”他混了这么多年,啥人都见过,多的是想提高价格多赚点钱的人。
但明显现在他给的价格远远高于市场价,这是拿他们当冤大头砍呢?
“你问问他到底为啥?”莫淮山早年在滨城待过,会一点方言,但多年过去,说得不是很好,就让阿南代他们交流。
阿南听了吩咐,耐心地询问着廖村长,最后还是一旁看不过去的阿婆解释一句。
“啊哟,这也不是我们想涨价啊,实在是村里各家都需要钱,卖了地就指着这些钱养老呢!”
“最近还有几个人也想过来买地,他们给的价还更高嘞!”
阿南把话翻译了一遍,但程徽月几人都不太信。
要是有人出价更高,他们为什么还等他们来?不如直接就卖给他们算了。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价高是假,但有人买地或许是真的。
廖村长是个有些成见的,看到这么多人过来买地,或许是发现了地皮的珍贵程度,不想再用原来的价格,还想再往上卖一卖。
程徽月虽然同情他们村全是孤寡老人,没有人养老,但她的钱也不是这么白给出去的。
他一下子就喊高了近两倍,她要是就这么答应下来,那他们万一反悔又想涨价怎么办?
而且现在她又多了一个担忧。
他们买了廖家村的地,一时半会儿也只能放着儿荒着,等过几年价格翻倍涨起来,那心眼多的廖村长一看,心里不平衡,到时候扯皮咋办?
要知道,村里人淳朴是淳朴,但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折腾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他们又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不能硬来...
程徽月看了看霍砚行,有点不想继续在这儿买了。
霍砚行接收到她的信号,跟莫淮山对了个眼色,就和廖村长和廖阿婆说道:“既然村里的地已经有了买家,咱们也不浪费时间了,一亩地五百确实高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就先走了。”
阿南跟廖村长廖阿婆说了一声,也跟着起身。
廖村长没想到他们几个看起来有钱有势,大有来头的,结果拿不出钱来,当时表情就不大好看。
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张口叫人留下再继续谈价格也拉不下面子。
于是就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廖阿婆就把人送了出去。
程徽月几人离开后,廖阿婆回到院子里,瞪了廖村长一眼,“你不是说能卖出去吗?这下好了,人都被你给吓走了!”
“我刚才都看了,那俩年轻人是个好的,肯定不会跟咱耍心眼,三百就三百,卖了能咋?”
廖村长沉着脸,“你懂个啥?”
“这庄稼地以前哪儿能卖这么老些钱?这回一下政策,那些人闻着味儿就来了,还都是大老远跑过来的,这说明啥?”
“以后这地肯定值钱!”
廖阿婆反驳,“以后值钱那也是以后的事儿!咱现在需要的就是钱,村里的人更是!”
“这么些年,咱欠了多少都没还上,那廖二叔家生病了站都站不起来,都没敢去医院!”
“咱现在就指着卖地活下去啊!”
廖村长道:“这你用不着担心,地肯定能卖出去。”
廖阿婆满面忧虑,“可...那前些天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啥好人,都来威胁好几回了,再不赶紧把地脱手了,谁知道他们会干出啥事儿啊!”
廖村长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杀人!”
“...”廖阿婆没说话,但这心口七上八下的,还是惴惴不安。
...
程徽月四人出了村子,坐上车,莫淮山脸色还是不大好。
“我看他们就是想抬价而已,最近确实有几个过来买地的,但我都让阿南去查了,人家从来没给过什么高价,反而还往下压!”
“他不卖给我们,那完全是亏了!”
说完,他又一脸歉意地看向霍砚行二人,“不好意思啊,霍老弟,让你们白跑一趟了...不过没关系,除了这块地,我还看好了另外几处,也都还不错,只是他们没有这么大块地皮,都是单户卖房子的。”
霍砚行道:“没事,本来也没指望事事都一帆风顺,你提前打听这么多消息已经够意思了。”
“诶,说那些!”莫淮山摆手,“我这也是跟着你们走,想赚一笔罢了,打听点事儿还不算麻烦。”
他又不是闲的,就为了黑市的交情,大老远跑过来给人看地。
只不过是心里直觉这霍砚行不简单,每一步都像是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一样,觉得踩着他的脚印不容易出错,挣钱更容易而已。
霍砚行和程徽月当然也清楚,闻言只是笑了笑。
这生意不可能被他们两人全给占光,能提供一条消息就有现成的房子地皮可以买当然更好。
几人开车往宾馆走,商量着明天去别的地方看。
...
夜里,廖家村一片寂静。
黑沉沉的天色下,一辆大皮卡开到了地里,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悄声从车上卸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全部都倒在了还种着庄稼的土地上。
他们忙碌着,一晚上来回好十几趟,每块地都去倒了东西。
在天亮之际,开着车离开了。
日出东方,没什么睡眠的老人早早起来,扛着锄头就往地里走。
可还没走到跟前,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等他看清,整个人气没喘上来,直接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