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程徽月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反正跟我们没关系，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容易考完了，别想着些不搭边的糟心事。”
沈亚兰颇为赞同，转而跟她说起了晚饭，“...今天吃火锅可以教我怎么做小酥肉吗？我觉得太好吃了，要是放进火锅里吸一吸汤汁，应该更有味道吧？”
程徽月给她竖起大拇指，“你是会吃的，等会儿回去我教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着怎么吃火锅，要下什么菜，听得一旁的知青不停地咽口水。
啊，又是嫉妒沈亚兰的一天。
她怎么就这么好运入了程徽月的眼呢？
看她们十分习以为常的模样，肯定之前天天都能吃着白米还有肉吧？
这生活也太滋润了！
众人舔着干巴巴的嘴唇，刚刚考完的怅然忽而消散了几分，悬空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
是了，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考不考得上还不是要生活。
大学几年也要花钱呢，又不是万事大吉了，还是抓紧时间多挣点工分，才是他们这些兜里比脸干净的人该考虑的事。
回到院子，天色已经不早了。
霍砚行把买回来的菜拎到厨房，很自然地就开始收拾起来。
程徽月瞅了一眼，到隔壁把霍砚青和霍芙晚叫了过来。
“程姐姐，你是不是今天高考完了？”
路上，霍芙晚一直仰头盯着她，在进门之前忽然问了一句。
程徽月道：“对呀，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好好放松一下，吃点好吃的！”
霍芙晚听完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皱着一张小脸有些苦恼。
“程姐姐，要是考上大学了，我们还能见面吗？”
她已经十岁多了，知道考上大学之后知青就可以回城。
读书是件很好的事，她也替程姐姐高兴。
但是上大学好像很忙，地方也很远，但是她和大哥二哥都在村子里不能走，以后怎么和程姐姐联系呢？
能写信吗？可是她会的字太少了...
霍芙晚五岁之前身体一直不好，下放之后更是出不了门，所以也从来没有去过学校。
直到这两年身体逐渐好转，霍砚行才开始慢慢教她。
程徽月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当然可以见面了，虽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离得这么近，天天都可以看到，但是咱们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霍芙晚眼睛一亮，乌黑的瞳仁盛满了喜悦，“真的吗？可是大哥说我们只能在村里，我该怎么去找程姐姐呢？”
程徽月笑了笑，“你不用找我，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不过...要是你特别想我的话，可以给我写信，不会写字就让你大哥二哥帮你写，等我放假了就可以找你了。”
霍芙晚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出笑容，“好！”
霍砚青在后面听着松了口气。
已经长成半大少年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比程徽月还要高出一些了，但为自家大哥操心的习惯还是没有改。
知道程徽月要高考之后整天都在担心。
因为在上岭村待了几年，他听到了太多知青为了回城抛夫弃子、丢下糟糠妻的事情了。
大哥人又凶，看着冷冰冰的，万一程姐姐腻味了，他又不懂把人追回来咋办？
好在现在看来，他们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
他就说嘛，程姐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霍砚青想到这，不免赞叹了一下自己的眼光。
果然不愧是他，在程姐姐下乡的第一天就把人看中了，瞧，这不是就成了大嫂了？
哄好霍芙晚，程徽月带着兄妹两人回到院子，这时霍砚行已经把肉菜都备好了。
这个年代，能买到的火锅必备品不多，他们也是悄悄去黑市找了莫淮山，才弄到点牛肚猪血什么的。
其余的只好用牛肉代替了。
吃过几次火锅，霍砚行已经转为熟练工，切好的牛肉薄厚均匀，一片一片放在盘子上，霎时鲜亮。
不一会儿，沈亚兰把周琼华和周洛也带来了，牧江也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一群人分工明确，很快就把火锅架子支上了。
炭火在暗沉的夜色下跳动着幽蓝色的火光，两口锅里的底汤咕嘟咕嘟冒着泡。
程徽月把不容易熟的食材先加了进去，又放了两盘牛肉。
等待的时候，沈亚兰给他们倒了一杯汽水儿，给霍芙晚一杯麦乳精。
“来，庆祝我们高考顺利！”
“高考顺利！”
众人举起杯子，在空中碰了一下。
率先发起话头之后，周琼华就顺口问道：“我看你们几个都挺轻松的，看来是对成绩有了底，那不如就说说你们都想考哪儿的大学？”
她话是问的大家，但其实是为了周洛问的，眼睛就一直放在沈亚兰身上。
而周洛也亮着双眸望过去。
沈亚兰被两人看着，紧张地收了收手，才说道：“我...我最想去的还是京都大学了，那里的中文系比较好，但要是分数不够的话，可能就是海城，滨城之类的。”
她感觉这次的题目还是挺简单的，所以也没有过分谦虚。
京都大学能冲一冲。
周洛回想了一下以前家里的华国地图，喃喃了一句：“好远啊...”
沈亚兰瞅了他一眼，“其实也还好了，坐火车两三天，还可以寄信嘛，我又不是找不着人了。”
周洛点了点头，认真道：“兰兰，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给我回信啊！”
周琼华忍着笑，转过头。
沈亚兰两颊红红的，手肘怼了他一下，“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几遍了...”
她果然还是不适应这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啊...
“咳咳，那你们呢，你们想考哪儿的大学？”
程徽月笑着道：“我一直想考的都是京都大学，万一考不上的话，可能会考第二次吧。”
但她这次的感觉还不错，应该能上分数线。
霍砚行早就知道她的打算，也没有惊讶，只在一边默默给她夹了一碗煮好的牛肉和毛肚。
牧江看两人都说了，也放下筷子，道：“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大学，但要能去海城，我就留在那儿学金融吧，听说这个挣钱。”
他笑得十分朴实。
程徽月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学金融可能挣不了什么钱，但你要是在海城，那就不一定了。
她不免暗叹牧江的眼光毒辣，一选就选了个超级潜力股。
牧江选金融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单纯只是为了挣钱。
他考大学也是为了挣更多的钱。
他们家以前是在是太苦了，跟着莫淮山摸到一点挣钱的门路之后，他对挣钱就有了执念。
它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能救他们一家的性命。
他想要很多的钱，让他们家彻底摆脱贫苦，再也不用为了给对方省一点吃的，而饿得头脑发昏，再也不用因为没有厚衣服穿，冬天就只能一大家子窝在炕上...
纷杂的思绪在牧江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过去的记忆让他忍不住红了眼。
他赶紧眨了眨，低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其余人余光看见了，都当做没发现。
他们知道牧江的家里穷，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为了这眼睛都红了。
但也没人嘲笑他，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谁愿意为五斗米折腰呢？
“挺好的，你好好学，将来说不定我还要找你合伙赚钱呢。”
程徽月心念一转，想着以后工作室开了，肯定需要个管理人。
她要忙设计，时间不够，招新人的话不一定放心。
不如就让牧江来，都是熟人，她也不用担心会被背叛什么的。
“欸？”牧江注意力很快就被她带到了这上面，“合伙赚钱？你想怎么赚钱...咱们现在不是不能个体经营吗？”
程徽月没解释，托着腮笑道：“就想想嘛。高考都恢复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万一有什么政策出来了，我肯定不想给别人打工啊。”
牧江也赞同道：“没错，给别人打工是赚不了大钱的，如果以后真的有了政策，你说一声，我肯定就来。”
他在黑市跟着莫淮山干了一年多，太知道私营有多暴利了。
即便是薄利多销，他也比一些高级技工的工资赚得多得多。
牧江后来成了半个会计，一去干活看着满账本的数字，每天都是带着羡慕离开的。
他们搬一次结一次的钱，握着那二十块钱都觉得是一笔巨款了，谁知道人家莫老大，整天只需要过来东瞅瞅西瞅瞅，成百上千块就轻松入账...
他有一种预感，跟着程徽月，他真的能挣大钱！
先不说她本身就对他有恩，只要喊一声他绝对冲在前面，就算是两人没有那么多关系，她本人体现出来的能力也绝对让他有所信赖。
“咱们说好了，以后有机会你可要拉我入伙。”
牧江赶紧借机抱上大腿，想着进了大学一定要多挣点钱，以后好上她这艘船。
“好好...”程徽月轻轻颔首，心里却感觉有点奇怪。
她怎么觉得牧江变得圆滑了许多？
错觉吗？
“...”霍砚行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微皱眉。
小知青对这个牧江也太上心了。
还有他也是，把小知青当什么财神了吗？
“好了，快吃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他淡淡地扫了牧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程徽月没看到他的眼神，低头就接过了他的投喂。
而另一边的牧江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讪讪躲开了视线。
不是...霍哥的醋劲怎么那么大啊，他就跟人说了几句话，也没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