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看着病房里的几人脸色变来变去，抿紧了嘴巴。
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可这里人不多啊，还都是他们认识的，兰兰为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兰兰...我做错了吗？”
他模样有些可怜。
沈亚兰看了眼他比往常还要白的面色，心里一揪。
“没有，跟对错没关系。”只是不合时宜...
可偏偏后面一句话，她不想再说出来了。
刚才周洛为她挡下水果刀的时候，有一瞬间，她都无法呼吸了。
无数种最坏的结果在脑海中闪现，她的心跳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想，任何一种失去周洛的结果，她都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她都在等。
等周洛弄明白什么是对象，什么是结婚，什么是相伴一生的伴侣。
她自我地以为周洛不懂，但现在才发现，是她不懂。
周洛比什么人都明白、执著，他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
或许他没办法理解什么是人情世故，什么是委婉，但他分得清喜不喜欢、要不要。
最简单直白的思维褪去重重掩饰，表露着他最真诚的情感。
不是他不懂，而是她在怕。
因为知道这个社会多么不完美，世界上的人心下限有多低，她才会担心还没有发生的各种事情。
才会一直犹豫不决...
“亚兰，能跟我出来一下吗？”周琼华观察着她的神色，忽而轻声问道。
“啊？...好。”沈亚兰从思绪中抽离，立马把眼睛从周洛身上移开，尴尬地红了耳垂。
沈亚珍见此，心有所感，也没阻止。
她第一次见周洛，便觉得他跟别人不太一样，问过沈亚兰之后才知道他确实有特殊之处。
最初的惊讶之后，她心里其实没多抵触。
或许是被许青平伤到了，她觉得男人或许就是要傻一点才好。
当然，不是说周洛傻，他在沈亚兰的描述中就比爱因斯坦差了一点...
她轻柔地抚着女儿的脸，心中不免为妹妹忧心。
虽说她不会反对，但她们家里还有爸妈...
难啊。
走廊尽头，周琼华带着沈亚兰到了窗口便停下，认真地看向她。
“亚兰，小洛喜欢你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沈亚兰脑子有点懵了。
看周姨的样子，一点也不吃惊，难道早就知道了？
周琼华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笑了笑：“小洛他从来没遇到过喜欢的姑娘，我也没教过他什么，所以遇见你之后就经常跑过来问我为什么，我就是再装聋作哑也看得出问题呀。”
沈亚兰哑然。
她绝对不想问周洛到底问了哪些为什么...
“那，周姨是怎么想的呢？”
沈亚兰一直还担心周琼华知道之后不会赞同，但今天看上去似乎没有不悦...
周琼华明白她心里的犹豫，于是直接说道：“我当然是希望小洛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能够幸福一生。”
沈亚兰怔怔：“周姨...”
“你先不用回答我。”周琼华温声说道：“小洛的情况你也清楚，如果有姑娘和他结婚，相伴余生，无疑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即便我自认为把他教得很好，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再失控过。”
“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选择今天跟你谈，也绝不是想挟恩图报，只是小洛这个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拉回来，十分固执。”
“如果你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不想和他在一起，就告诉我，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不然这么相处下去，我怕到了分别的时候，小洛他会受不了。”
“但如果你也有心意，我就不多说什么，只跟你保证，要是有一天你们要结婚，我一定会给你我的所有，并且用仅剩的时间去教会小洛怎么爱你，怎么尊重你，怎么和你共度一生...”
周琼华说着有些哽咽。
其实还有剩下的话，是让沈亚兰将来有一天不愿意和周洛在一起了，请求她用温和一点的方式...
可是只要一想到将来她离开了，只剩下周洛一个人，唯一陪伴他的沈亚兰也离开他，她的心就像有只大手紧紧攥住似的。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周姨...”沈亚兰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教得很好，周洛已经学会怎么爱人了，他最先爱的就是你啊。”
周琼华愣住，“小洛他...”爱她吗？
这应该算是对母亲的依赖吧？
沈亚兰看着她道：“周姨，我相信今天的场景要是换成您，周洛一样会冲上来为你挡住的。”
“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的人，想要留住的人，这就是爱啊。”
周洛这种情况的小孩如果没有及早的干预治疗，和无限的包容和爱去引导他。
他早就成了一个封闭在自己世界的孤独者。
但是周琼华身上给予他的能量，让他在潜移默化中就学会了怎么去爱人。
“谢谢...”周琼华眼眶微红，“亚兰，你是个好姑娘...”
沈亚兰迟疑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
“好了！”周琼华忽然打断了她，“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再想想，不着急作出决定。现在先回病房吧。”
不管是答不答应，都别一时冲动。
她希望沈亚兰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出这场人生的抉择。
“好。”沈亚兰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再开口，跟着她一起回到了病房。
进去之后，正好遇到了来做笔录的公安。
“沈同志吗？我们接到报案，在县城内电影院门口发生了一起持刀伤人案，有目击证人称你们是当事人，可以配合做个笔录吗？”
“当然。”
沈亚兰单独跟公安到了安静的地方问话。
病房里的周洛和沈亚珍都已经做过笔录了便留了下来。
周琼华勉强只能算一个受害者家属，也没看到过程，问了两句就没问了。
沈亚兰做完笔录，问道：“公安同志，许青平他能判几年？”
公安没有直接回答，“这要根据受害人的验伤报告来判定，而且他殴打了许青平，如果许青平请律师打官司的话，可能他也得犯上事儿。”
沈亚兰脸色白了白，“可是周洛是见义勇为，如果不是他出手，我跟我姐都要被许青平伤到！”
公安叹了口气，“主要是许青平被控制住之后他还动了手，这就算防卫过当了...”
他看了眼沈亚兰，隐晦地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许青平放弃起诉打官司，受害者就不会被指控的。”
沈亚兰眼神一亮，“我知道了，谢谢您。”
公安摆摆手：“我可什么也没说。”
他这做法已经算是违反纪律了，不能上赶着认。
主要是给沈亚珍和周洛做完笔录之后，他还是心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