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月默默看着沈亚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但看她的样子，好似也不需要安慰，她要的，或许更多是突破局限的勇气。
“如果你还没有想好，那就顺其自然吧，有些事，不到最后你都不知道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程徽月把手放到她的肩上，目光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是所有人都能无视世俗辈分，生养之恩的道德绑架。
虽说沈家父母对她们姐妹不好，但程徽月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怂恿她跟家里对着干。
她并不愿意看到唯一的朋友被家里包办婚姻，也不想她因为压力匆忙决定，走上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
她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沈亚兰紧锁的眉头逐渐松弛下来，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她轻声道：“我知道...”
她不会向家里妥协的。
即便最后她没有和周洛在一起，她也不会接受他们随随便便塞过来的男人。
此时此刻，沈亚兰无比希望程徽月口中的恢复高考是真的。
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考到别的地方，离他们越远越好！
不只是为了逃脱他们对自己婚姻的掌控，还有防止以后被他们拉着变成伏地魔。
沈亚兰在知道程徽月的遭遇之后，无比怀疑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她弟弟还小，上学什么的花销不大。
但凭她们家是不可能让弟弟进得去工农兵大学的。
到时候找不到工作，结婚没有彩礼，爸妈就只能把手伸向她和她姐。
就像今年过年一样...爸妈要买自行车给他上下学，明明家里存款是够的，却偏偏能朝她开这个口...
沈亚兰神色黯然，扭头看到书桌上垒起的许多还未翻看的课本资料时，眼神渐渐清明。
...
没过几天，霍砚行带着莫淮山运回来的电子表去了县城内试水。
结果很理想。
部分人对新兴的电子表不了解，最开始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但电子表价格便宜，还不需要工业券，与机械表一对时间，还十分精准，于是便逐渐心动。
霍砚行他们四个人，一人揣了二十五块表在衣服里，冬天棉袄厚，一扣上根本看不出来。
很适合在大街小巷转悠寻找买家。
他们在县城大半天，所有的表都卖出去了，统一定价是六十五块。
刨除掉成本和来回运费的钱，净赚五十。
一百块电子表转眼得了一千块。
莫淮山都乐疯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路子挣钱吧？这家伙，比我在黑市卖粮食还赚！”
霍砚行刚开始也有些激动，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只是第一批的价格，物以稀为贵，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成本和数量，所以才肯花六十五买下。”
事实上，在销售这批电子表时，几人也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一些买家对六十五的价格也略微觉得贵了，如果要在短时间内赚更多的钱，还是要把价格稍微调低一点。
不然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降低价钱过来抢占市场，那他们就失了先机。
“我想过了，咱们可以先进几批货过来，在周围几个县打一枪换一炮，把电子表的名号先扩散出去，等更多人知道它后，便大量发展下线，不拘哪个地方的人，我们把货全都卖给他们，他们想定什么价格卖出去，多的都归他们自己。”
“这样我们便能在短时间内出售最大的货量。”
“等这一波卖了几次之后，甘市的市场也快趋近饱和，这番大动作也足以引起公安局的警惕。”
“这个时候，我们就收尾退出。”
电子表这块始终挣的是一次性的钱，他们捞到一笔大的，剩下的汤汤水水不必掺和。
否则被人抓到反而得不偿失。
莫淮山也知道这个道理，对霍砚行提出的方案无有不应。
“行，就按你说的办。”他咬着烟屁股，面上仍是喜气洋洋的。
原本他为了降低风险，是打算只用自己人的。
不过照霍砚行所说，发展下线是直接全款卖出去。
那就大大降低了被偷货的风险，还能立马把货销出去，节约时间。
何乐而不为呢？
“我果然没看错你！”莫淮山欣赏地看着霍砚行，“要是这时局再好点，你肯定是是这个。”
他竖了竖大拇指，心中感慨。
可惜啊，再好的英雄人杰被规则限制，也只能待在这个小破村里...
霍砚行看出他眼中的惋惜之色，挑了挑眉，不甚在意，“莫老大，我才21，谁能肯定我等不到那个时机呢？”
莫淮山一愣，瞬间哈哈大笑，“是是是，你还年轻，不愁等不到！”
他看着霍砚行英俊且尚在大好年华的面庞，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
还是少年好啊。
心有朝气和野心，身有披荆斩棘的力量。
不像他，他最近越发觉得自己要老了。
自从黑市被端了老窝，他胆子都变小了。
本想打算这一次做完之后就放手，买个铁饭碗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可看到霍砚行这幅样子，他又不禁在想，其实他也没有老到那种地步。
老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他至少还有二十年能跑能跳，说不定他也能等到那个时机呢？
霍砚行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几乎改变了莫淮山的心境，看着桌上的电子表，将程徽月想要加入的事情说了出来。
依旧是用的粮食供货方的身份，由他代理。
莫淮山没多犹豫，直接答应：“这有什么，咱们都是合作的老朋友了，说不定今后双水镇黑市重新做起来，我们还得仰仗他继续供货呢。”
霍砚行黑眸闪了闪，没有说话。
不过以他对小知青的了解，黑市重开她肯定会再次卖粮食的。
全国的正风肃纪行动已近尾声，他们针对的更多是贪官和不作为的干部。
对黑市的打击只是顺带的。
这次清扫之后，黑市可能会再次成为灯下黑的存在，不过生意可能没有之前那么好。
把电子表的事商议决定之后，莫淮山便买票回了南方，剩下的钱等他到了之后，他们再汇过去。
霍砚行回到上岭村后，去找了肖庆。
到村里三年多，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他一个。
这人性子直，讲义气，也懂感恩，他乐意给他赚钱的机会。
“霍哥！你咋来了，有啥事儿吗？”肖庆看到霍砚行，眼睛亮了起来。
自从年初霍砚行打了那头野牛之后，慢慢上山的次数就变少了。
他自己一个人上山下套猎物不少，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霍砚行瞥了眼屋里躺在床上的老人，低声道：“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肖庆模样轻松，咧嘴一笑：“好多啦！多亏霍哥上次给我分的钱，我给他买了止痛膏，用着比止疼药管用多了！”
霍砚行点了点头，道：“现在有个机会，要是做得好，你就有足够的钱带你爷爷到县里，甚至是市里治疗，你做不做？”
“做！我做！”肖庆连忙答应，惊喜之色跃然而上，甚至都没问是干什么。
“好。”霍砚行带着他到无人的地方，把电子表大致说了一遍。
“这件事做着有风险，你要是觉得怕，今天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但不能往外说出去，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霍砚行面上无笑，眼神还有些冰冷，压低的眉宇到这淡淡的厉色。
肖庆原本的兴奋被这阵势搞得紧张了几分。
“霍哥，我你还信不过吗？死人都没我嘴巴紧的！”
霍砚行瞅了他一眼，呵了一声。
“我信你嘴巴紧，但信不过你的脑子。”
他在村里跟人比起来尚且有几分聪明，但要到县城里去和混惯了的地头蛇比，就显得有些不够了。
肖庆：“...”
“霍哥...”他可怜巴巴地低下头。
“那我还能做吗？”
霍砚行垂眼看他：“你敢做就能做。”
“不过，我事先说好，去了别人的地盘，要机灵点，要是遇上什么事，先保自己，别为了几块表把自己搭上去。”
肖庆如果成为下线到县城或隔壁城镇销货，陌生面孔肯定会引起一些混混的注意。
要是光收保护费还好，但运气不好遇上硬茬，他一个人干不过。
“好，我记住了，霍哥！”肖庆问道：“那手表怎么收的，要多少钱啊？”
霍砚行反问：“你现在还剩多少钱？”
“就两百多了...”肖庆迟疑道，“够吗？”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电子表诶！两百块能拿多少？
他皱起眉头，这次卖电子表的机会难得，要是不抓住，他爷爷的病还得拖到什么时候？
霍砚行没理会他难看的神色，只道：“这两百你先别动，我可以借你五百，你跑个一两趟应该就能赚回来。”
莫淮山给下线定的价暂时是五十，后续量多起来，还会再降。
不过在这之前，霍砚行准备先让肖庆加进来，就当是帮他卖。
或许这么说太自恋了，但毕竟他模样太容易让人记住，亲自出去销货风险太大。
莫淮山留在双水镇的人也都是面相老实，普通，放在人群里一眨眼就认不出的那种。
“霍哥...”肖庆感动地红了眼，“我...”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等我消息。”
霍砚行立马蹙眉打断了他，丢下一句后便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