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柔惊诧地看着梅长芸，循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报纸上。
那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底时，瞳仁猛地一颤。
“姨妈...？”她心里一紧，连忙看向梅长芸，却见她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艰难却又短促地说着：“月月...月月...”
那常年蒙着一片白雾的双眸迅速聚集了水滴，犹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多少年啊！
她盼了多少年，眼睛哭得看不清人，身体拖累得出不了门，十几年过去，还以为此生就要和女儿永不相见，没想到竟然还能在报纸上看到！
“姨妈，你别激动，身体要紧，这也不一定就是...”李潇柔掩下心中的震惊，手指不觉得轻抖着，上前扶着梅长芸说了一句。
可话还没讲完，就被她厉声打断：“不可能！她就是月月！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梅长芸此刻的眼中充满了坚定和凌厉，没注意到语气有些生硬。
这导致李潇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不过是一张毫无根据的照片罢了！
姨妈竟然为了这个就吼她？
这十几年明明都是她在身边尽心伺候，凭什么程徽月还能在她心里占这么重要的地位？
她付出了这么多，还是比不上什么狗屁血缘关系吗？
李潇柔强忍着没有露出嫉恨的情绪，表情十分僵硬。
然而梅长芸早已没心思管她，拿着报纸便走到客厅去：“张妈！张妈！快给程兴国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我找到月月了！”
“太太...”张妈愕然地抬起头，却只以为梅长芸又犯糊涂了，“要不我叫医生吧？”
梅长芸急喘着气，着急地把报纸放到她面前：“你看！你看这是不是月月？她长得跟我年轻时一样，我没犯病，你快把程兴国叫回来！”
张妈连忙扶着激动的梅长芸，也看向了她指的报纸一角，那张极为相似的面容一入眼，她骤然失语，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不是。
太像了！
连她看见了都觉得这就是月月，梅长芸念了十几年都快魔怔了，见到了这张照片又怎么能不动容。
张妈心情很振奋，在程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梅长芸怀着程徽月的时候都是她照顾的。
从出生到牙牙学语她也一一见证。
那么个聪慧可爱的孩子当年丢失之后她也难过了好久。
要是这次真的能找到，那对程家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好，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张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却还是先把梅长芸扶到了沙发上坐着。
“您先冷静一下，别急坏了身体，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您该养好精神去找月月啊。”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提到月月的时候，梅长芸稍稍忍耐了急切的心情。
在张妈过去打电话的时候，她重新拿起那份报纸，仔仔细细地将刊登上去的照片描摹了一遍。
滚烫的泪珠打在上面，洇湿了一团。
“月月！”梅长芸慌张地擦掉眼泪，用纸巾轻轻沾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厨房的李潇柔站了一会，眼看两人谁也没有想起她还在这里。
似乎只要程徽月的消息一出现，就能瞬间顶替了她的位置，自己努力十几年，即将又要变成一个外人...
“...”李潇柔咬紧牙关，满眼的不甘。
恨不得上前把那份报纸全都撕碎！
这个程修杰，没事儿带什么特产回来！
那么多报纸，还偏偏选了这一份，丢了十几年还能找回来，真是...命大。
等到张妈打完电话，她的情绪也差不多平复下来了。
重新带上恰到好处的笑容走到梅长芸身边：“姨妈，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也是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您没生气吧？”
梅长芸分神看了过来，目光多了一丝歉意：“...没事，是我太激动了，不是故意凶你的。”
她轻抚着报纸上的照片，嘴角扬了扬：“你看，月月这么多年不在家，也长得很好呢，她以前跟你最要好了，等她回来，你们俩又能重新一起玩了。”
李潇柔瞥了一眼，柔声道：“是啊，以前月月最喜欢跟我玩了...”
她凑上去看了眼报纸上关于程徽月的访谈，眸中浮起阴霾。
这家伙，居然还能评上群众英雄？
明明小时候是个爱哭鬼，脾气软得不行，现在居然有胆量抓小偷。
一定是丢了的这些年吃了太多苦，不得已磨练出来的吧？
李潇柔这么想着，觉着她肯定过得不太好，心里终于舒服了点。
“姨妈，这上面写着，月月是下乡知青呢。”她眼神一闪，像是无意间说了一句，“表妹丢的时候才三岁，肯定是被人收养了养大的，那她的养父母...”
梅长芸呼吸一顿，“...是要谢谢他们的，他们毕竟养大了月月。”
李潇柔看了她一眼，蹙起眉状似担忧地问道：“可是月月都跟他们生活了十五年了，会不会不愿意回来？三岁的孩子其实也该记事了，要是她想回程家，这么多年怎么没半点消息呢？”
“...”
梅长芸眼泪又掉了下来，“不会的...月月肯定愿意回来，她是我的女儿啊...”
李潇柔赶紧上去拍着她的背：“姨妈，月月肯定是要回来的，不过咱们去找她的话不急这一时，还是先查清楚她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要是月月真的自己不想回来，那咱们贸然去打搅她，说不定还会惹她生厌...”
梅长芸愣了一下，心口泛起一阵阵针扎般的疼，唇色一下又白成纸色。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要亲自去见她...我...”
她说着，心口的疼痛愈加强烈，忽然翻了白眼倒在沙发上。
“...姨妈！”李潇柔脸一白，慌张地退了两步，在张妈跑过来的时候又连忙扶住梅长芸。
“张妈，姨妈晕倒了！可能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太激动了，你快去打急救电话！”
“唉...好！”张妈慌急了，打完急救电话，又把门卫小何叫了进来。
家里的车被程兴国开走了，几人只能让小何背着梅长芸出去，然后在军区大院的门口送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