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月先去的供销社,一看那里排了长队,就犹豫了一下,转头去了书店。
反正她也没打算真的买粮食,等会儿去混个眼熟就行了。
于是在书店选了好几本习题集和一摞试卷,顺便帮沈亚兰也带了一份,等过完年就可以开始做了。
买完试题,她返回供销社,排队的人已经少了,还有几个村里的婶子在里面。
程徽月立刻混过去排在最后,等她们买完东西走了之后才象征性地买了一点粮食。
然后走到偏僻的巷口,把空间里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带来的背篓里,随即过去和沈亚兰汇合。
...
另一边的霍砚行,在取下拖拉机的摇杆之后,随身带在了身上,去了火车站。
没过多久,到站的绿皮火车上就涌出来了一批人,其中有一个男人,二十上下,穿着军装,身量笔挺,英武不羁,拎着军绿色的帆布包,一手插兜,锐利的桃花眸露出几分散漫。
他迈着步子随人流往外走,在看到出口等候的霍砚行之后,浓眉一挑,笑得有些痞气。
“难得啊,你竟然会来接我?”
他站定在霍砚行面前,两人瞩目的身高和气质让车站的人频频往这边瞧。
霍砚行皱了皱眉,道:“先走吧。”
军装男人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出了车站,霍砚行带他去了国营饭店,“吃什么,你点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定,一身的行头看着面料普通,但都是干净的,没什么磨损的痕迹,不像是充面子才这么说的,就随便值了几个菜,但都是往便宜了点。
霍砚行见此,没说话,只是跟服务员又加了半斤卤牛肉又要了瓶酒。
“看来你在乡下过得也不错?”男人往椅子靠背上一躺,眼神有些玩味,“不愧是新人兵王啊,若你还在部队,说不定我这个兵王的位置就不稳了。”
霍砚行凉凉地扫他一眼,掀唇道:“程修杰,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揭我伤疤的?”
程修杰勾了勾唇,姿态放松了些许,“那哪能啊?毕竟当年我们一同进去,我差点就成了第一呢,你能赢过我那证明你有本事,我在夸你呢!”
霍砚行扯了扯嘴角,微嘲道:“那倒是不必了,被手下败将夸奖不值得高兴。”
程修杰:“...”
他握了握拳头,还想开口的时候,霍砚行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气馁,反正在部队你的嘴肯定是最厉害的,谁也没法跟你比。”
这是在骂他嘴贱吗?
程修杰眼皮跳了跳,心想这霍砚行下乡几年没见颓废,嘴上功夫倒长进不少。
“我就得当你在夸我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多了一丝认真:“还以为你在这村里会自甘堕落呢,千里迢迢跑过来看笑话,有点失望。”
霍砚行像是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眼也不眨地道:“那真是抱歉了,我不仅过得不错,还找找了对象。”
“...啥?”程修杰两只桃花眼瞬间瞪大了,“你...你还找了对象?”
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厮在部队里的名号太响当当,出了名的钢铁意志,就算是一排漂亮姑娘对他投怀送抱他心跳都不带高一点的。
而且军区里好多姑娘都在他这里受挫,大家背后都偷摸说他要打光棍一辈子。
谁知这人下放三年,竟然找对象找的比他还快!
霍砚行提起程徽月好看的唇瓣抿了抿,忍不住翘了起来,“说起来也巧,她跟你一样姓程,不过她不是京都的,你应该不认识。”
程修杰这下确定霍砚行真的没哄他了。
这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肯定是谈恋爱了!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让霍砚行化作绕指柔?
“她也姓程?说不定我们还是拐着八个弯的亲戚呢,你找个时间让我见见呗?”
程修杰眯着桃花眼,想着打听清楚一点,回去跟他们几个吹一吹。
这可是大新闻!
嗯...绝对不是他酸。
给他抛媚眼的姑娘多了去了,只是他不喜欢而已。
霍砚行瞥了他一眼,即便多年未见,还是立马猜到了他打的算盘。
“这事儿我还没问过她,以后再说吧。”
他虽然有心把程徽月介绍给他的朋友,但是现在时机不对,他也不敢保证小知青愿不愿意。
程修杰一看,嘴巴一碰,立刻道:“说啥以后啊,我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专门过来找你,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对象,瞎编出来骗我的?”
霍砚行淡定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程修杰又道:“行吧,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住下,陪你待几天,唔...我看住你家里就挺好,你反正过得不错,招待个客人也不在话下吧?随便给我收拾个屋子,我要切身实地地关心一下兄弟!”
霍砚行:“...你不用回去报告?”
程修杰摆摆手:“不是什么重要任务,我已经打了电报,不回去也没关系,咱们的兄弟情最重要。”
“呵呵。”
兄弟情?
是两个营争得‘你死我活’,互相看不顺眼,见面就挤兑的兄弟情?
霍砚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他跟程修杰三年未见,对方的气质和样貌都有了细微的改变,但是性格同以往一样。
即便当初在部队里两人经常对打训练,带着手底下的兵争第一,但是互相确实没有埋怨,只有惺惺相惜的友情。
后来他们家突遭横祸,自己被强制退伍下放,所有的亲戚都对他们避之不及,恨不得和他们一刀两断。
只有程修杰和他们的兵在部队为他说情。
而且在自己家被那群人打砸之后,也是程修杰悄悄给他送了钱。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后来到了上岭村,翻包裹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和两百元。
他当时心中充满了戾气,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接受。
但还是因为霍芙晚的病情恶化,不得已用了那些钱...
思及此,他黑眸一沉,从桌子底下将木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当年的事,多谢。”
程修杰拧了拧眉头,没动:“里面是什么?我可不受贿啊!”
他明白霍砚行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年的赠与是他一厢情愿,没想过要求什么回报。
再说,他大老远跑这儿来又不是索要他偿还恩情的...
“放心,不是钱。”霍砚行知道直接还钱行不通,便找了门道弄来一根人参。
他打开盒子,道:“听说梅伯母身体近几年不太好,我费了些功夫弄到的,野生五十年,给伯母养一养气血。”
程修杰一撩眼皮,脸上半分情绪都没有透露出来。
他在部队里也做过抗压训练,面对特务和敌人的拷问,必须不露声色,时间久了就习惯掩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
霍砚行口中的梅伯母就是他的母亲。
早些年因为妹妹走失的事儿大受打击,郁结于心,这两年越发容易生病,时常喝着药。
这野生的人参的确能极大地补上他妈妈身体的亏损...
程修杰看向表情淡淡的霍砚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可恶!这是吃准了他会收是吧?
“哼!”他关上盒子,一把揣进了自己的帆布包,“谢了!”
什么狗屁不露声色,人家早就把他摸透了!
不过把这根人参带回去,他妈妈的身体肯定会好不少,不亏不亏!
见他收下,霍砚行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他不习惯欠别人人情,这一根人参虽抵不了当年他的雪中送炭,但至少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两人聊了一会儿,菜便上齐了,程修杰做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也没吃好,现下直接大口炫了起来。
吃吃吃!吃穷他!叫他刚才炫耀什么对象!
霍砚行没管他,自己靠倒卖二手产品赚了不少钱,这几盘子菜还不至于让他心疼。
他看了眼程修杰的包裹,心想要是他待会儿真的要住几天的话,顶多出钱让他住在镇上,毕竟自己成分特殊,跟他走得太近没好处。
就这么想着,他的眼神也不由自主飘向了门外,结果刚好看到从街上路过的程徽月。
只见她背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背篓,手里还提了好几沓书本试卷。
一看就很重!
霍砚行皱起眉,一秒都没多想,唰地起身朝她走过去。
刚刚吃饱的程修杰擦了擦嘴,正要和他商量一下住处的问题。
他这次完成任务有几天的假期,跑过来看霍砚行也是真的打算住几天。
一听霍砚行都有对象了,那就更不可能走了!
必须见见是哪家奇女子能把这个钢铁直男拿下!
结果就在他一抬头,对面的男人蹭一下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得像是看到了什么重大事件,整得程修杰也正经了下来,起身回头。
随后便看到始终面容冷硬的男人走到了一个姑娘面前,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了,还主动背上了一大背篓的东西,笑着跟人说话...
程修杰:“...”他莫不是瞎了?
好好地怎么会出现幻觉?
他掩下心中的惊讶,秉着刨根问底的好学精神,靠了过去。
却在霍砚行侧过身看到程徽月的一瞬间,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