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国栋叫上肖庆他们几个人去村里把年轻小伙都给叫了过来。
一群人乌泱泱地上山，打算一个一个拉也要把李家人全拉回来！
人群当中，霍砚行也在。
下放到上岭村后，谭国栋对他的照顾不少，每次他要在村里做什么事，霍砚行通常都是最高效的执行者。
但是这回他皱着眉，黑眸眺望着被雨幕遮挡的后山，不太赞同谭国栋的做法。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把李家人拉回来。
就算全拉回来了，要是真的滑坡了还好，如果没有滑坡，村里的庄稼又都淹死了，那最后责任肯定会全都聚在谭国栋的头上。
公社对他的处分顶多就是让他下岗离职，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家在村里的处境一定会很难...
而要是拉不回来，最坏的结果，便是这两拨血气方刚的人争论不休，直接在原地打起来，一个滑坡下来，把他们全都埋了。
无论是哪种，似乎谭国栋都逃不了被追究的命运...
“...”霍砚行敛下眸子，浓眉微皱。
其实要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报公社，让安保队的人来处理，或者直接到镇上，让公安出动帮忙泄洪。
现在京都下来的督察组应该还没走，要是他们了解到暴雨之下各个生产队的情况，肯定会安排专业的人过来。
李家人如此不听劝告，完全是把谭国栋架在火上烤，还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他冷着脸，走到前面，叫住了谭国栋。
“谭国栋！你站住！”
霍砚行一顿，即将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他回头望向拼命追过来的李村长。
只见他满脸怒火，冲过来之后就直接横在了谭国栋的面前，梗着脖子说道：“谭国栋，你非要去耽误咱李家挖水渠是吧？行！只要你从我的身上踏过去，你就去！”
谭国栋眉头又聚拢了几分，“李村长，你这是何必呢，我都说了一切责任我承担，你这么挡着我干啥呢？”
他挥了挥手，让跟上来的人全都绕着李村长走。
李村长躺在地上，雨水重重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不能过！你们都是傻子吗？咱们李家做这些是为了救全村的庄稼！你们挡着不让他们干，就是在把村里人往死路上逼啊！”
他猛地跳起来一个一个地把人拦回来，心里对谭国栋的怨恨又升了一个层次。
他堂堂一村之长，竟然沦落到这种躺地上拦人的地步！
可偏偏这些没长眼睛的还往他身上跨！是疯了吗！
李村长气急了。
要不是他被停职，公社又要选举新的村长，他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让李长平上位？
可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机会，既能把后山祠堂的粮食保住，又能让李长平在上岭村多一份威信，怎么能让这些人毁了？
他跳着脚拦住他们，几十年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但谭国栋没给他阻挠的机会，拽着他让其余人往山上去了。
李村长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绕过他往后山走...
...
这场自发性救庄稼的行动是全村的事儿。
程徽月和知青院的知青们大多数也下了地，帮忙挖排水沟。
霍砚行被叫走的时候她也在旁边。
听到谭国栋说李家人在后山挖水渠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她其实有点忘了前世到底有没有这场暴雨。
但是她想，如果二大队的庄稼因为这场雨颗粒无收的话她肯定会印象深刻的。
所以至今，她也没有太过担忧。
不过李家挖水渠的事儿这一世倒是头一遭。
跟李村长碰了那么几次面，她很难相信他会干这种一心为村里着想的事情。
总觉得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程徽月...程徽月！”
“...嗯，啊？”她听到沈亚兰的叫声，连忙回头。
“你在想啥呢，快接着这篓子，太重了！”沈亚兰身上脸上全都是泥，憋红了脸把竹篓递了上去。
她们清理的是村里比较深的一条排水沟，半人高，现在已经快淹到地面了。
村里人把篓出来的泥沙重新砌在路上，又加上石头之类的，让排水沟的水不至于倒灌进地里。
程徽月回了神，赶紧接过竹篓，“你要不要先上来，我下去替你一会儿，泡了这么久，你的腿该受不了了！”
沈亚兰摆了摆手，“算了吧，你这细皮嫩肉的，我都怕水里的砂石刮着你，你还会感染呢！”
“...”程徽月瞅了瞅自己已经看不出皮肤颜色的双手，“哪有那么夸张...”
只是在灵泉水的滋养下，她不容易晒黑变糙而已，看着细嫩又不代表她很娇弱。
沈亚兰不听她的，吃了程徽月那么多顿饭，这点事儿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分工合作，把排水沟加固砌高，没过一会儿，周洛又跑过来了。
“兰兰，程姐姐，我来帮你们！”
“周洛？你跑出来干什么，快回去！”沈亚兰倏然抬起头，着急地挥着手。
周洛不听，直接下了排水沟，瞬间湿了衣服。
“兰兰，你上去。”他推着沈亚兰往岸上走。
“哎呀，你是村里的医生，就待在卫生所做好后勤工作就行了，快走吧！”沈亚兰红着脸拒绝。
她现在这幅泥猴样肯定很好笑，居然被他看见了！
周洛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出了丑，只一心想帮她，让她往上走：“不要，我妈跟几位奶奶在卫生所守着呢，姜汤和草药都已经备好了，我是过来帮你的。”
他固执地拉着沈亚兰，“兰兰，你是女孩子，这些活儿让我做。”
程徽月憋着笑在一旁看着，叫沈亚兰脸都烧起来了。
“那...那你先做一会儿，累了就换我来哈！”
她下意识把周洛当成小孩子关心。
毕竟周大夫带着他从小也是在县城里长大的，周大夫又心疼他，肯定没让他做过重活儿，他能干好吗？
周洛像是听到了她心声似的，撸起袖子拍了拍胳膊上的肌肉：“兰兰，相信我，我行的，不会累！”
少年看着削瘦白净的身形，胳膊上倒还真的有半个拳头大小的鼓起。
“...”沈亚兰脸上更烫了，“咳咳...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点干吧！”
她不再犹豫，逃也似地被程徽月拉了上去，开始做其他的活儿。
程徽月意味深长地给他们俩让出了合作的位置，跑到一边去运石头。
村里人为了把雨水引开，无所不用其极，石头，坛子，缸子，还有堆积的湿掉的柴，全都放在了雨水多的地方，形成一个拦截的姿态，把水流引向了排水沟。
在全村人的努力下，田里的水位逐渐缓和，天上的雨势仿佛也听到了农民的心想，慢慢停了下来，变成细如牛毛的小雨。
田地里，众人一片欢呼，程徽月也露出一个微笑。
就在此时，后山传来一阵惊天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