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菲此时很是心慌,家里出了大事,她远在乡下也帮不上忙。
刚才给大伯打电话时她还听到大伯母在旁边阴阳怪气,说什么她就不该给他们家打电话,原本她爸被调查他们就受了牵连,现在谈好的升职也没有了。
反正把她们家一通奚落,大伯也没有出声反驳,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好好照顾自己呢?
当初她爸还没出事的时候,大伯一家三天两头往她家跑,哪次不是大包小包地走的。
大伯母之前见了她像是见了亲闺女似的,一口一个乖囡囡,可她爸这刚一进去,他们就立刻变了副面孔,嫌她拖累他们了?
梁菲心里非常愤怒,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泄出来。
说来也好笑,她打小就没忍过的脾气,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无师自通了。
如今她谁也指望不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往那些扒着她们家的人肯定也像大伯一家,对她避如鼠蚁...
所以她只能依赖陈俊元了,她相信,他绝对不会跟那些人似的对她不管不顾的。
梁菲含着泪望向他,期盼着他给自己一点解释和安慰。
陈俊元一路上十分烦躁,不停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好在他向来不会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有梁菲她爸这条捷径,他在村长那边也下了一番功夫,他已经答应自己,一旦有回城的名额首先就给他。
这么想着,心中的郁气缓缓消散了一些,陈俊元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
他转身看向梁菲,眼神柔和了一点。
毕竟她给自己送了那么多东西,让他攒下不少钱,还是够得上他一个好脸色的。
虽说他肯定是要甩掉她,不过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这样有损他的形象...
思及此,陈俊元温声道:“抱歉,梁知青,我刚才想到了家里一些事,有点入神了,没有生你气的意思。”
梁菲舒了口气,浅浅一笑:“没关系,俊元哥,我能理解的。”
俊元哥一定是想到了很难过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脸色那么差?
听说吃甜食心情会好,等回去她把剩下的巧克力给他,这样他就不会再伤心了。
“俊元哥,以后在知青院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不会不管我吧?”
梁菲再次问出这句话,心底的不安全感让她非得要到一句回答才心安。
陈俊元笑容越发温柔,眼神中却毫无温度,“当然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梁菲心中大定,感动地望着他:“谢谢你,俊元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
程徽月把生意停掉之后,暂时就只有服装厂工作的收入。
不过最近红星服装厂风头正盛,已经开始着手扩建,因为被光明服装厂抄袭山寨一事上了报纸,甘市晚报也把沈听南的撰稿采纳出版,红星服装厂彻底在服装行业有了一席之地。
凭借着程徽月设计的时尚而不失传统的服装,它甚至已经开始接了几批市外的单子,逐步打开了市场。
赵明生忙得飞起,但每天脸上都是笑呵呵,据他所说,上面的人把王大富调查之后,顺便还把跟他联系过密的人全都查了一遍。
有不正当金钱交易牵扯的,全都按罪名大小给了处分。
高光强就是其中一人。
甘市轻工业局局长卯着劲想用这次的事情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所以一切都从重处置。
高光强被调查出和王大富有贿赂关系,还有之前牛仔布料的事情也被捅了出来。
以用权谋私,渎职罪论处,直接撤了他的职,判刑六个月。
赵明生一点都不同情他,他在监狱里申请跟他通话他也拒绝了。
他跟背叛自己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上次一别他心里的兄弟情就已经彻底死在过去,从今往后,高光强就是个陌生人。
他一边处理厂里的事务,还是抽空会给程徽月写信,顺便把申请下来的奖金和奖品都邮寄给她。
程徽月对王大富等人的结局并不感兴趣,略微一扫就过了,重点把目光放在了服装厂的奖励上。
因为服装厂销量上去,厂里员工的待遇也会提高,工资是固定的,不过逢年过节的福利会更多更好一些。
她作为厂里唯一的设计师,奖金就有五十块。
而奖品,是全国通用的布票。
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都是一市尺的布票,厂里一次性给了她二十张,用这些布票她能在黑市换到更多的普通布票。
她打定主意,等上面的督察组走了,她就去黑市换掉,买好布料给霍砚行兄妹三人做棉袄。
程徽月思索着,这时,院子外便响起了拍门的声音。
她收好布票走了出去,沈亚兰也刚好打开了门。
“徽月,亚兰,你们在家啊。”周琼华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沈亚兰道:“咋了,周大夫,有事进来说吧!”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去邀请一下霍小哥和谭队长呢!”周琼华摆摆手,“我就是来说句话,今天是小洛的十八岁生日,我打算给他办一个成人礼,所以邀请你们晚上到我家来吃个饭,不知道你们有时间没?”
“周洛生日?”沈亚兰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他往年对自己生日都不在乎的,可前两天不知怎么,还主动跟我提了一嘴。”
周琼华眼里都是欣慰,“我觉得小洛真的是长大了,现在已经学会为自己争取东西了,不再像在桂花巷的时候,满脑子装的都是中医。”
她感觉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家搬到了上岭村。
过来之后,生活不仅清净了不少,连小洛也开朗了一些。
他之前在镇上根本没有朋友,现在多了程徽月、沈亚兰、还有霍小哥,虽然平时大家忙,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他总算有了几分普通人的生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这段时间小洛反应快了不少,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再那么一根筋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周琼华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貌都年轻了不少。
程徽月笑着走过去,忙道:“放心吧,我们有时间,等下午下了工,我们提前去给您帮忙!”
沈亚兰回神,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们一定早点去!”
周琼华也没拒绝,跟她们做邻居久了,有时也会串门吃个饭,已经很熟了,不需要那么客气。
再说光靠她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菜,还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那我就在家等你们了!”
周琼华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哦,对了,徽月啊,你的自行车用吗?我想借用一下去镇上买点肉回来。”
程徽月摇摇头:“不用,您尽管骑吧,我们晚上都要去您家蹭饭了,您用个车有啥不行的。”
周琼华笑了笑,“好,那我一会儿再过来借。”
说罢,她迈开步子往霍家院子去了。
程徽月收回看着她背影的视线,转头发现沈亚兰在发呆。
“你咋了?”她戳了戳她。
“...嗯?”沈亚兰眨眨眼,“你说啥?”
程徽月一脸狐疑,“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精神恍惚的?”
沈亚兰别过脸,小声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说完,她犹豫了几秒,咬着唇又看过来,问道:“你说...要是一个女孩,喜欢的人比自己小,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程徽月顿住:“...你喜欢周洛?”
“!!!”
沈亚兰瞬间睁大了眼,脸色爆红,“谁...谁说我...我喜欢...他了!我...我就是,有一个朋友,对,我有个朋友,她有这个烦恼...”
程徽月一言难尽地盯着她。
“你在乡下,跟我住一起,还有哪个朋友我不知道啊?”
“这个...”沈亚兰眼睛乱转,支支吾吾半天,大声道:“是...是笔友!她写信跟我讲的!”
“哦~笔友啊,那她具体觉得哪里不太好呢?”
程徽月怪声怪气地拉长了声调,整得沈亚兰脸色更红了,感觉头上都要开始冒气了。
“...就是,就是父母不同意啊,周围人不看好之类的,而且...她担心别人嫌弃她年纪大了...”
沈亚兰说起这些,脸上的红意消退了点,表情很是忐忑。
程徽月挑了挑眉,“你...那个朋友问过他吗?”
沈亚兰摇头。
“既然没问过,她又怎么知道别人会嫌弃她年纪大呢?”
程徽月淡声道:“而且父母同不同意,周围人看不看好跟你的朋友有什么关系?”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两个家庭或者是社会的事,掺杂的第三方人越多,关系再好的男女也都会心生罅隙。”
“你不是常跟我说,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你应该转告你的朋友,想做就做,只要自己足够强大,留有退路,就可以不必在乎任何反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