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行默了半晌，薄唇紧闭，眉头蹙起一道峰峦。
其实答案从一开始就有了。
他舍不得。
不仅如此，他还一天比一天更加贪心。
他想要小知青所有炙热的视线都放在他的身上，想在她身上印下属于自己的标记，想名正言顺地踹开靠近她的男人，想狠狠地抱她、吻她，想和她有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未来...
这些猖狂的念头无时不刻在胸膛深处叫嚣，激荡着，冲击着，一次一次，差点压过他的理智。
然而理智太久了，他不禁又问自己，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你原本就一无所有，怕什么失去？
她那么勇敢地奔到你面前了，你仅仅只需要，向前迈上一步，就可以把她拥在怀里。
对于你这样的人，能有过这些不已是万幸了吗？
你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霍砚行敛下眸子，深吸了口气，随后抓起一条鱼用刀开膛破肚，刮鳞去腮，神色冷凝。
直到把鱼剖好洗净拿进厨房，霍砚行眉头仍是没有松开。
但程徽月这边已经开始下锅炒菜了，就没顾得上他，锅气烟雾中也看不太清人的表情。
今天加上两个小孩一共八个人，程徽月做了一道椒盐排骨、木耳山药片、豌豆骨头汤，清炒小白菜。
两条六斤重的鱼放生姜料酒盐，辣椒粉，孜然粉，蚝油生抽等调料腌制好，再用木炭火翻烤，一边刷油和蘸料，烤到皮脆肉嫩，带着焦香味时最好。
配菜加了土豆，黄瓜，洋葱，还有年糕，在锅中炒至七成熟后铺在烤鱼上，放上葱花香菜，淋一泼热油，放在小灶上慢慢烤着吃。
做完饭，一道道菜被端到了桌上，还冒着热气儿。
烤鱼的麻辣香味是最勾人，火炭在底下烧着，汤汁咕嘟咕嘟地冒泡，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还有豌豆骨头汤，豌豆炖得绵软酥烂，大骨中的骨髓掉出来一截，轻弹嫩滑，看着就想嗦一口...
“吸溜...好香啊，程姐姐！”霍砚青舔着嘴巴，踮高了脚在桌子边闻来闻去，口水都差点掉桌上。
这两天周洛已经从他们家搬出去，他再也不用暗戳戳跟他比试又被重重打击，不知道有多高兴！
还有程姐姐，以后就住在他们家边上，大哥把她追回来当嫂子的机会又大了许多，一切事情都可谓是顺心顺意。
他感觉自己食欲都好了很多，这顿饭他能吃四碗！
程徽月笑着给他盛了一碗米饭，“那你就多吃点。”
众人落座，第一筷子纷纷都伸向了烤鱼。
周琼华吃了一口，软嫩鲜麻的口感顿时征服了她的味蕾。
“徽月啊，你的厨艺也太好了，我感觉比县里的国营饭店还好吃，你要是去应聘大厨，绝对能行！”
“哈哈哈，做饭只是我的爱好。”程徽月笑道：“国营饭店的大厨多累啊，我可干不来，还是留着真正的大厨去做吧。”
饭桌上，气氛融洽，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一桌子菜就见了底。
周洛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不好意思。”他捂住嘴，悄悄红了耳根。
他吃得太饱没忍住。
周琼华一脸笑意地调侃道：“看来我们家小洛还是挑嘴的，平日里我做的饭他最多吃两碗，我还以为他胃口就这样了呢，没想倒竟是因为我做的味道不怎么样...”
沈亚兰闻言转头看向周洛略显单薄的身体，心想怪不得，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少光长个不长肉怎么行？
周洛听不出来别人是不是玩笑话，但跟周琼华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能分辨。
他瞬间唰红了脸，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妈，你做饭不难吃的。”
他不太会撒谎，说不出好吃的话来，跟程徽月的饭菜味道比起来，确实只能说一句不难吃了。
周琼华这下是真的有被扎到心。
“...小洛啊，等回去我教你应该怎么安慰人。”
周洛表情困惑，不是在说做饭吗？怎么又要教他怎么安慰人？
不过他本身就喜欢学习这些东西，于是很快就接受了。
周琼华吃过饭，在新房的客厅里转悠起来，路过沙发时，上手按了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触感。
“徽月，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她在镇上供销社可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沙发垫子。
“对啊，就是自己缝一个垫套，里面多塞点棉花，比在店里买便宜多了。”程徽月淡定解释。
“周大夫你想要吗？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不用了不用了。”周琼华连忙拒绝，“我就是瞧着新奇，感觉坐上去比供销社的垫子要舒服点。”
她手里的积蓄为了建房子已经用掉一些了，接下来还要添置不少东西。
就这一个沙发垫塞这么多棉花，多来几个都能弹一床棉絮了。
还是算了。
她压根没想过程徽月的意思是要送给她，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要的。
程徽月对她们家表现出来的热心善意她可以接受，但也要守好底线，不能贪得无厌。
暖房聚会结束后，周洛、牧江和霍砚行收拾了残局，洗干净碗碟之后才离开。
程徽月和沈亚兰送人到了门口，霍砚行抱着昏昏欲睡的霍芙晚先走了一步，周洛迟疑地放缓脚步，最后停在她们门前。
“怎么了小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程徽月问道。
周洛站定，认真地看着她们两人，开口。
“程姐姐，兰兰，明天见。”
说完，他还有意顿了一下，观察沈亚兰的表情。
他妈说了，亲近一点的女孩叫名字，不能连名带姓，他想了好几天才挑出这么个称呼，不知道她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