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普已经坐在饭桌前快十分钟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眼前的白面包子和加了肉和青菜的粥,就像他饿到极致后出现的幻觉一般。
当然,年幼且没上过几天学的他,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形容。
他只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都是假的。
不然就是,沈十七和沈八月一家都是山里的精怪变的,他们会法术,把石头变成了吃的。
等自己吃下后,就走不了了,要留下给他们吃掉。
小石头坐在他对面,见他不动,也不敢动。
还是张春暖看两小干坐着,不去拿吃的,这才拿起筷子,给他们面前空碗里各夹了一个包子,柔声道:
“别只看着啊,快吃,再不吃等下又凉了。”
小石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张春暖,小声问道:
“暖奶奶,我真的可以吃吗?”
“吃呀,”张春暖展颜一笑,“小石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奶奶家了,怎么还学做客啊?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作业。”
此时小石头哪里还能听见什么作业不作业的,他直接伸处两只手,捧起包子啊呜咬了一口。
沈家的吃食,即使是素包子,那也是皮薄馅大,料放得足足的。
小石头手里的是豆角包。
鲜嫩的豆角,切成细细的丁,拌上猪皮冻包进白面里。
只咬开一小口,就能看到里边青绿色的馅料,青白分明,看起来尤其好看。
那普闻到香味,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地往面前的碗里看。
他没见过面食,更没吃过。
刚开始看到包子时,只以为那是家里逢年过节时才能够吃到的糯米粑粑。
可在小石头动口后,他才觉得不对。
糯米粑粑好像不是这种香味。
张春暖笑着将装着包子的碗往那普面前又推了推。
那普的目光因为她的动作,从碗里移开,落到张春暖脸上,与她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两秒。
好像……好像阿妈在看着我……
那普眼眶很快湿润起来,他吸了吸鼻子,跟随自己的心意,学着小石头的样子,捧起包子,小小咬了一口。
与小石头手中的豆角包不同,他手里的是粉丝包。
干粉丝用水泡发,切碎后与木耳碎炒至半熟后包进白面里。
那普在吃了第一口尝到味道后,便吃得急了起来。
粉丝本就噎人,张春暖适时将晾到适合温度的粥推了过去。
那普来者不拒,一手拿着半个包子啃着,一手把着粥碗,时不时低头喝上一口。
老实说,他进食的动作,十分粗鲁。
若是双胞胎这样吃,早被张春暖罚去站墙角了。
可那普这样,却让张春暖莫名心疼起来。
她又分别给两小碗里各夹了个包子,“吃慢点,别着急,没人跟你们抢。”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八月不满道:“妈妈,我和哥哥也要吃!”
张春暖瞥了她一眼,“不准吃。”
“妈妈,你偏心!”
面对女儿的控诉,张春暖捏了捏眼角,无奈道:“你俩早饭才吃了不到两个钟头,现在还吃,中饭不准备吃了吗?”
说着,她伸手招来王心昱,“小玉儿,你把剩下的包子和粥拿走。”
言罢,张春暖看向听了她话看过来的小石头和那普,解释道:“你俩吃一点垫垫肚子就好,再等一下就要吃中饭了。”
她话里的意思,是要留两小在家里吃午饭。
可两个小娃儿似乎被家里教过,晓得如今粮食珍贵,进食的动作更快了,完全一副要在午饭前离开沈家的模样。
就在两小埋头吃着的时候,被小三子叫回家的周浩然走进院子。
张春暖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起身离开饭亭,迎了上去。
“今天龙凤胎和别的小娃儿打架,所以我被叫去了学校,借着这个由头,把他们带回来了。”
周浩然嗯了一声,开口问道:“我听小三子说,你还带回来一个古怪的孩子。”
张春暖点点头,指着饭亭里坐着的那普,说道:“他叫那普,是牛尾村的,我问了,他说父母不在了,是和叔叔一家一起生活的,不过他不知道家里大人的名字,只知道自己的堂弟叫那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看着周浩然,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跟我说过,牛尾村的村长叫那桑,他那个小儿子,就是上次我俩去牛尾村,通风报信那个小娃儿,就叫那吉。”
周浩然点点头,看向不远处饭亭里的那普,说道:“他可能是那桑家的孩子,原本我们以为牛尾村的孩子们都不去上学,没想到居然漏了一个。
不过这个孩子长得跟那桑不太像……”
周浩然打量着那普,越看越觉得这小娃儿的样貌很眼熟。
看起来,有七分像那普的那个惊鸿一瞥的妹妹。
男生女相吗?
张春暖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你尽快去一趟牛尾村,把事情跟娃儿的家里大人说一声,不然等中午学校放学,娃儿没回去。他们要着急了。”
也许是因为自家领养的两个孩子父母也不在了,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孤儿。
所以张春暖对那普这个初见满脸桀骜不驯的小娃儿,莫名多了些许怜惜。
周浩然点了点头,没再往里走,转身去推单车。
张春暖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路上小心啊,别跟他们起冲突。”
“你就放心吧!”周浩然推着单车走出院门,看着跟出来的张春暖,说道:“行了,回去吧,我就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周浩然骑着单车驶出山脚村,朝着大队部前进。
他没直接去牛尾村,而是先去了学校。
听说周浩然来了,刚送走张春暖没多久的杨光辉突然一激灵儿。
怎么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