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暖和周浩然将家里的客人一一送走,离得近的,自然是能自己回去的。
可像肖家老大一大家子人,可是借住在外家,这个时间回去,到家都得九点多快十点了。
张春暖和张春杏商量了一下,便跟周浩然说了,让他邀请肖家老大一家子住一晚。
自家虽然住不下那么多人,但可以分一部分人去周华成家接住。
反正他家是新房子,建得又大,家里人也少。
只要跟周华成和王冬雪说一声,肯定能让人去过夜的。
可惜张春暖都同王冬雪和周华成说好了,到了肖家老大那边,却被他直接拒绝。
“周老弟,春暖妹子,咱们一大家子人住一夜,给你们两家添麻烦不说,明天你们肯定要留饭的,谁家粮食都不够吃……我们啊,还是回去住!”
张春暖还要再劝,却见肖家老大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
得了,不用浪费口舌了。
一看就知道劝不动。
“肖大哥,你们要回去,行,不过得等一下,我让小玉儿准备些吃的给这些个小娃儿们带回去吃。”
说到这里,她看到肖家老大和肖家大嫂张嘴要拒绝,急忙拿话堵他们:
“要你们留下过夜,你们不愿,要是还拒绝家里给小娃儿带吃的,那就是看不起我和周浩然。”
“嗐嗐嗐,你这妹子,嘴真厉!”
肖家老大爽朗大笑:“哈哈哈,得得得,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几个不懂事的小娃儿,还不谢谢你们春暖外婆!”
张春暖平白无故长了辈分,翻了个白眼,没继续跟肖家老大说话,转而拉着肖家大嫂到旁边说起话来。
与此同时,肖家老大收起脸上的笑容,对周浩然认真地说道:
“周老弟,别怪老哥哥我多事,那个聂连长是不是跟你家不对付啊?哪有在别人家里死命灌客人酒的?
你和春暖妹子多注意着点,人家是民兵连的连长,手里有真家伙。
真要斗起来,你家里老老少少一大家子,我弟媳妇还怀着娃儿,我怕你家会吃亏啊!”
周浩然闻言点点头,郑重道谢:“还得谢谢肖大哥今晚帮着正平,不然啊,他今晚肯定出事。”
一开始周浩然还没注意到聂连长带来的酒水,因为沈家的聚餐,基本都是张春暖从农庄拿出来的粮食酒。
酒香醇厚,喝了也不像其他酒一样伤身。
所以他当时接过聂连长递来的酒坛子,就直接顺手放桌子下边了。
没成想那人竟然还拿出来给谈正平喝。
也不晓得他究竟想干什么?!
周浩然暗暗思索着,希望小林能带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几人说着话,王心昱提着个竹篮走了过来。
“嬢嬢,东西我都照着你说的装好了,你看看少没少什么东西。”
张春暖接过竹篮就没看,直接又转递给肖家大嫂,“你做事最仔细,我放心得很。
大嫂,这些是给小娃儿们准备的吃食,路上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咱们大人饿个一两顿不要紧,小娃儿可不能饿,回头伤了身就不好了。”
张春暖本不打算说这些话的,但想到自家龙凤胎为了给表外甥们填肚子,竟然连做菜的食材都偷,便忍不住点了点肖家大嫂。
她说着话,目光从那几个年纪稍小的娃娃们一扫而过,心里就开始发酸。
自家龙凤胎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可比他们看起来壮多了,唉……
将肖家老大一大家子送出院门后,过了没多久,小林回来了。
张春暖和周浩然将家里的老人和小娃儿都哄回房间后,四人,包括喝了聂连长灌下的两杯酒,此时眯瞪着眼,面红耳赤的谈正平,一起坐在堂屋里。
小林清了清喉咙,说道:“我送聂连长去了他家,才晓得他家原来就在小学后边。”
刚才几个大队干部回去时想带着聂连长一起,因为他们也喝了不少,本就走得摇摇晃晃,唯一没喝酒的妇女主任还不好搀扶别的男人,所以只能让小林送聂连长回去。
此时听到他说起聂连长家在小学后边,张春暖面色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
因为小林还在继续说,所以她也没吭声。
“他家离着大路和大队部很近,而且我看了看,从他家能直接绕到牛尾村上铁牛山,是两间砖瓦房,还有院子。
除了院墙高了点,院子里倒没什么问题……不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谈正平本来都在打瞌睡了,被小林这一声直接惊得一个激灵儿清醒过来,下意识接话问道。
小林没理会他,目光亮得惊人,看着周浩然,快速说道:
“他家院子里很干净,不仅没有种菜,连鸡也没养……而且,我发现他屋里虽然有厨房,却好像根本不在家里开火做饭,房间里也很干净。”
谈正平没从他的话里听出聂连长有什么问题,打了个哈欠,大喇喇地说道:
“他一个民兵连长,又是一个人住,家里没种菜养鸡也正常啊,成天在大队部晃荡,谁给他伺候菜园和牲口?你啊,就是疑心病犯了,老周,嫂子,你们说对……”
他转头想要获取另外二人的赞同,结果却看到周浩然和张春暖脸上露出同样的表情——
就是那种察觉到不对劲,陷入思考,高深莫测的表情。
谈正平受喝下的酒的影响,突然也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手摸下巴,抿着唇,眼睛看着前方虚空处,发出“嗯……嗯……”的沉吟声。
玩了一会儿,他见另外三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模样,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三个究竟发现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啊,搞得好像这里只有你们仨是聪明人似的。”
听到他的声音,堂屋里另外三人都望了过来。
三双眼睛都传递出同一个信息:你不就是个傻的吗?
谈正平看出三人眼神里的意思,当下就气得跳了起来。
还是小林心地善良,连忙出声解释道:“这里边有好几个疑点,第一,大队里是没有食堂的,聂连长自己不开火,那他一日三餐去哪里吃饭?
第二,你刚才也说了,聂连长是个单身汉,种菜养鸡了没人伺候,那他家里为什么那么干净?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聂连长到底是谁?”
前边两点暂时不提,谈正平对他提出的第三点问题很是疑惑,“聂连长就是聂连长啊,他不就是你们和平大队民兵连的连长吗?”
他是看着张春暖问出的问题。
毕竟在坐的四个人,只有她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张春暖沉吟片刻后,拿出自己的宝贝笔记本,翻到记录聂连长信息的那一页,摊开给三人看。
“其他的疑点暂且不提,只说小林刚才提到的第三点……我在大队和各个生产队里认识的人打听过,他们都说不出聂连长的真实姓名。
所有人好像都称呼他聂连长……至于他多大岁数,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张春暖直接惊了。
这可是在六十年代的农村啊!
白天村东头家里揍娃,夜晚村西头就能拿这事儿出来教育家里的小娃儿要懂事听话。
这是个完全没有隐私的小社会,好几个村子,那么多八卦的大婶大妈大娘,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清聂连长的来历。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小林再次开口,“还有,聂连长,好像会在家里炒茶。”
“停停停,”谈正平捂着脑袋,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他不在家开火做饭的吗?这会儿怎么又说他在家里炒茶……”
“别理他,你继续说。”张春暖白了谈正平一眼,催促道。
“出来时,我看到他家门背后的背篓里,装着茶叶,好像刚采下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