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将院门啪地一下用力关上。
项南蓉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满脸呆滞,眼神空洞地盯着赵家木头院门上的虫眼。
“我告诉你!明天你爹就要去林家提亲了,你要是再跟那个女知青搅和,老娘打断你的腿!”
赵母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好似一道响亮的耳光,将项南蓉的神思抽回。
有才哥……他要结婚了?
打从知道后妈给自己报名去下乡时,项南蓉就没打算下地干活。
她到下河村时,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走捷径,而是想凭借自己高中毕业生的学历,先找一份不用干农活的工作。
可是让项南蓉没想到的是,下河村是个上千号人的大村子,村里三个大家族人才济济。
后辈们别说高中生,就连前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也有三两个。
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她这个城里来的高中生。
在干了几天农活,累得晚上偷偷哭过后,她再也受不了了,才想着走嫁人的路子。
项南蓉自认为自己是落难的凤凰,哪怕要嫁村里的泥腿子,也得找户条件好的人家。
她也算有能耐,来了还没半个月,就把下河村的大概情况摸清楚了。
本来嘛,她是盯上了下河村三大队的杨家。
但是三大队生产队长杨老大家的老太太年纪大,脾气也怪。
项南蓉去了两次,没堵到杨家适龄男丁不说,还被缺牙的老太太踩着小脚骂骂咧咧撵了出去。
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把目标改成了赵家,而工人身份的大龄未婚男青年赵有才就这么进入了她的视线。
赵有才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他排老四,下边还有一个小妹。
因为是家里的小儿子,再加上又是工人,眼光高,一直都没有看得上的姑娘,二十好几了还没结婚。
项南蓉忍着恶心,学着后妈说话和姿态,很快就把没见识的乡巴佬勾搭上了。
没几天二人就开始谈婚论嫁,然后就是赵家在赵有才的要求下,给刚处上对象没几天的项南蓉安排工作……
也就是张春暖没那么八卦去打听这事儿,要是让她晓得了,肯定会给赵有才挂上“大冤种”的名号。
这是在工厂上班,把脑子也搅进机器里了?
张春暖和周浩然相携从杨家走出,回头笑着同杨家老太太柔声道别后,上了周浩然骑着的自行车。
他们今天是来找杨老大帮忙和赵家搭线的。
既然从村医大叔口中得知了卫生员工作是赵家的人情,张春暖就不能当没有这件事。
最起码,得跟赵家说一声,打个招呼。
乡里乡亲的,事情得做到位了,才不会惹出仇怨来。
路上,张春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心情愉悦,“没想到赵大哥还蛮好讲话的,我本来还以为要咱们赔偿点钱还是什么的。”
周浩然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赵大哥不是说了嘛,既然要考试选拔,那就不能只考两个人,大队里的年轻人和下乡知青都能参加考试。
又不是说褚同志就一定能考过其他人,赵大哥要是拿了咱家的东西,回头工作被其他人拿了,那他脸上就难看了。”
“说得也是,”张春暖沉吟片刻,突然转了话题:“结义哥同嫂子的感情真好啊~”
张春暖不禁感叹,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默契度那么高的夫妻。
一个是不能说话的哑巴,另一个是说话磕磕绊绊的结巴。
那长相粗犷的结子哥,好像能读懂他婆娘的表情似的。
对方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他就知道要递醋过去。
周浩然听出她语气中的向往,答道:“我们感情也好啊!”
“……”张春暖沉默着仰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又听周浩然继续说道:“以后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的。”
说着,他更用力地蹬起车来,家里孩子们还在等着他俩呢!
……
两天后,趁着礼拜天,小学放假,和平大队卫生员选拔考试正式开始,考场就在和平小学。
因为赵大叔的要求,大队里所有村子都通知到位了。
这天来的年轻后生姑娘和男女知青们,把和平小学三间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
项南蓉几乎是最早来到和平小学的。
她到了也不进教室,就站在大门边上,神经质地盯着人来的方向。
但凡走过来一个女的,她就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随后走过来询问姓名。
褚玉琴是在开始考试前二十分钟到的。
陪她来的人,并不是张春暖,而是小林。
本来张春暖担心她被欺负,是打算陪考的,没想到还没出家门,四胞胎就哭了。
八个多月快九个月的孩子,还是四个男孩,之前根苗婶子一个人能照看得过来,现在可不行。
张春暖被孩子绊住脚,正想着让褚玉琴和常平、徐彩霞她们俩一块儿去的,结果小林毛遂自荐,主动说要送褚玉琴去。
对于小林,张春暖肯定是放心的不能更放心了。
于是,陪考人员变成了小林。
这边二人才出了院门,那边根苗婶子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时不时还憋不住笑出声来。
张春暖在边上听到笑声,好奇地问:“婶子你笑什么?”
“我啊,笑我那木头兜子的崽终于开窍了!”
根苗婶子越笑越开心,脸开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张春暖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婶子,你是说玉琴和小林?”
“对的哩!”
根苗婶子手里抱着扑腾来扑腾去的周廷尔,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
“也不晓得我崽什么时候才能把玉琴讨回家给我做儿媳……要是成亲,得准备新房子吧……还有彩礼……”
张春暖不禁扶额,婶子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不过,玉琴和小林……
一个女医生,一个军官……嗯,有年代文男女主那味儿了。
要不要撮合撮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