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别哭了，咱们赶紧把狗蛋送卫生所，人可能还没死，还能救呢！再耽搁下去就真没命了！”
周立学也顾不上开会了，将龙老太扶到一边，亲自把牛车套上，正要出院子，他才想起什么，招呼周浩然一起上车。
路上，周立学郑重而认真地对周浩然请求道：“浩然啊，我晓得你跟泥巴房里的褚医生关系不错，等下能不能麻烦你跟他说说，让他给狗蛋瞧瞧。”
他虽然对下放到队里进行劳动改造的三人态度含糊，但心里比谁都清楚，泥巴房里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
当初王冬雪都下不来床了，自家婆娘去看了回来偷摸着说，看着要不成，一尸两命的样子。
结果呢！
褚先生一出手，娃儿顺利生下来了，娃儿他妈虽然看着还有些弱，也能帮着家里做轻省的家事，眼看是越来越好了。
如果说真是要人命的事，褚先生可比大队卫生员和村医有用。
周浩然不敢拍板帮褚自明揽事，只说会看情况帮忙说和。
来到龙家，院门大开，居住在隔壁的两个女知青正现在院门外往里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些什么。
见到周立学驾着牛车过来，二人连忙闪开。
周立学驱使牛车直接进了龙家院子，下车后他直奔堂屋。
屋内一片狼藉。
之前龙家祖孙应该在吃中饭，饭桌上只有一碗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肉和两碗稀粥。
龙狗蛋倒在桌边，脸色青白，表情狰狞，嘴边到下巴都是白沫。
哪怕不懂医，也能看出人已经死了，而是不是正常死亡的。
周浩然看了一眼屋内的景象，对正扶桌勉力站着的周立学说道：
“立学大哥，我先去大队跟领导们汇报情况，迟了我担心还会有更多人出事。”
周立学没看他，只朝他扬了扬手。
走出龙家，周浩然刚好碰到搀扶着龙老太杨梨花和身后跟着一群人的村长大叔。
他没多说什么，只说自己要去通知大队部，汇报情况，便离开了。
走到村口时，周明达驾车追了上来，随后二人一起乘坐牛车来到大队部。
大队部办公室内，今天中午在办公室值班的是支部书记和民兵连长。
周浩然与二人也说得上熟悉，进门看到二人在吃中饭，问了声好后也不客气。
直接把口袋打开，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刚才对周立学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在最后才扔下重磅炸弹——
“虽然不晓得是不是跟牛头村人和刘家有关，但我们村里已经有一个小娃儿出意外夭折了。”
支部书记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碗，严肃且认真地问道：“周知青，你知不知道你举报的是一起重大投毒事件？”
周浩然面色肃穆，抖了抖手上的口袋，答道：“证据就在我手上，可以交给县公安局，验验就都清楚了。”
聂连长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现在最要紧的是通知附近生产队，要是还有更多小娃儿吃了带毒的山货和野物中毒了怎么办？”
不管是不是有人投毒，也不管是不是中毒导致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有人死了，还是个小娃儿！
聂连长摔下一句“我先带人去山脚村！”，抓起桌上的帽子，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支部书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扣上饭盒，抹了一把脸：“走吧，我也去看看。”
周浩然跟着走出办公室，还是坐着牛车，往村里赶。
聂连长领着民兵们跑在前头，支部书记骑着自行车在最后，牛车上还有卫生所的村医和一个眼生的女卫生员。
进了山脚村，换牛车在最前边领路，往龙家去了。
刚到地方，还没等周浩然下车，就看见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抱着口吐白沫的女娃儿冲进龙家院门。
等他走进一看，才发现龙家不小的前院里，已经或躺或坐将近十来号人。
褚自明的身影在这十几个人之间来回穿梭。
村医看褚自明的急救手法十分专业老练，便凑近了周浩然问：“那是你们村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周浩然想了想，答道：“那位之前是市里医院的院长，刚来村里还没几个月。”
村医听到说褚自明曾经是大医院的院长，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赶紧背着药箱跳下牛车，小跑过去。
剩下的女卫生员面色不虞，小声嘀咕道：“知道是臭老九还要凑过去，真烦！”
她虽然自认为说得小声，但牛车上另外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还在车上？赶紧下来！”周明达翻着白眼赶人。
“你！”
“我怎么了我？找你来不是让你坐车上看热闹的，没看见忙着的嘛，赶紧给我下车！”周明达语气越发不耐烦起来。
等把人赶下车了，周浩然才问道：“你认识那个卫生员？”
周明达不屑道：“她啊，是7月来的知青，被分到了下河村，才来了两个月，就被分去卫生所做卫生员了。”
周浩然哦了一声，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只是因为突然看到好脾气总是一张笑脸的周明达第一次对一个人态度如此恶劣，感到好奇才问了一嘴。
此时的他，根本没想到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这个完全没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卫生员有关。
院里，聂连长带着人找上了周立学，表示有问题要询问龙老太。
不想周立学却面露难色，“聂连长，不是我不想叫龙家婶娘出来，唉……她本来脑袋就糊涂了，之前还好，现在唯一的亲人去世，受不了打击，已经疯了。”
说着，他指向被杨梨花牵着的佝偻老太，继续说道：“那就是龙家婶娘。”
聂连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抬头左右张望，指着隔着一道院墙的院子又问道：“那隔壁邻居在吗？”
周立学闻言朝正给褚自明打下手的两个女知青扬声道：“徐知青，常知青，你们俩过来一下，聂连长有话要问你们。”
在二女走过来的空档，他说道：“隔壁院子是沈家老屋，来插队的知青没有住的地方，我们队里就跟沈老爹借了他家院子做知青的住所。”
“沈家？”聂连长想了想，“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张春暖就是沈家的吧？”
周立学点点头，“是，他们现在和浩然，还有周老爷子一块儿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