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时间过去大半个月。
进入五月,白日越来越长,天气也更热了。
周老爷子住在沈家,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谈爸劝了几次,都没把人劝动,说什么都不想回京城,说是一个人住着没意思,就要跟孙媳妇儿和重孙子重孙女住一起。
每当这个时候,沈老爹都乐呵呵地叫他周老哥随便住,住多久都没关系。
谈爸见真的劝不动,再加上京城还有老子娘、媳妇儿和工作在,就计划着这两天回京城去。
还没等他动身,京城就传了消息过来,叫周老爷子别回去了。
等到政治扩大会议召开,谈爸回京城的第二个礼拜,周立学去队里开会回来,就通知各家各户晚上开会。
吃了晚饭,周浩然和张春暖就下山去了山脚村祠堂。
大爷爷和其他几个老辈子坐着听周立学叹了好一会儿气,实在坐不住了才问道:
“栓子你今天去队里开会都怎么说的?有什么为难的说出来,别叫人来开会了就自己一个人叹气。”
周立学又叹了一口长气,环顾四周,才说道:“唉,大爷爷,这事情不好弄啊!”
大爷爷一听这话,更气了,拐杖在地上砸了好几下,“你又不说是什么事,就说不好弄,要真不想告诉大家伙,那你一个人憋着,我老头子不理事,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周立学连忙把人按住了,叹气道:“唉,事情是这样的,大队今天开会说了,上边有新政策,咱们村,又要来人了!”
开会时听说自己村子要来人,周立学就想到惹事精知青褚盼儿。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真是怕了。
尤其是看到其他生产队的庄稼比自个儿村子的长得快又好时,他心里就难受。
要不是因为那个褚知青惹出那么多事情耽误了村里的春耕,他们山脚村的庄稼肯定比其他村子的长得好!
听到周立学说村里要来人,祠堂里或站或坐或蹲的村民就议论起来了。
去年村里才来了五个知青,现在那个惹事的褚知青嫁出去了不知死活,周知青跟村里的小寡妇张春暖结了婚,知青大院里现在就住着一男两女三个知青。
要村民们说,就村里巴掌大的土地,自己村里人都不够种只能去开荒,那三个知青都多余,再来人可不就是来分粮食的!
“栓子哥,队里说这次要来几个人啊!再多咱们村可没那么多粮食养那些个不能干活的城里人!”
“就是啊,栓子老弟,要不你跟队里说说,这次就别给咱们村分人了,多了养不起啊!”
“要我说啊,干脆把那两个女知青送回队里,让大队干部重新安排,反正也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
“瞎说什么!那两个女知青好歹来大半年了,就算不能干,地里的活都学会了,要是给分几个新来的,咱们还得教,我看啊,咱们就跟大队说,换几个其他队里的知青过来,新人咱就不要了!”
“我觉得可以!”
“就按照这样做!”
周立学越听脸越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们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啊,还能让你们讨价还价?!”
底下的人闻言都住了嘴,只是在心里不服气地想:现在哪儿还有菜市场,去供销社买东西别说讨价还价,还得看营业员的脸色呢!
想到这里,众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起来,看来这事儿是没的商量了。
“栓子叔,你就说,来几个人,要咱们做什么吧!”
“是啊是啊,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周立学抬手往下压了一下,等到祠堂里安静下来,才清了清喉咙,说道:“这次人不多,就三个人。”
听到这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三个人还好,反正现在沈家老屋才三个知青住着,还住得下,最多就是给他们借点粮食,不是多为难的事。
周立学看到众人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这次来的不是知青,是......”
他说不出“臭老九”几个字,只能从别的地方开始找补,“反正是三个人,上边说他们翻了错误,要下放到咱们村劳动改造。”
山脚村的村民们上一次听到“劳动改造”这个词时,还是在周华成被分配到北地劳改时,现在听说有人被下放到自己所在的村里劳改都有些愕然。
在他们这些长辈眼中,周华成是一个好孩子,能干听话又勤快,之所以被判劳改,那就是运气不好,命不好。
而在同辈人眼中,周华成讲义气好相处,要不是因为龙铁柱,那就是山脚村未来的生产队队长!
基于此,参加会议的村民们对于即将来到村里劳动改造的三个人的印象,并没有很坏。
村里民风淳朴,虽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本心不坏,见过最坏的人,也就是一开始的龙铁柱和后来的李大白。
大爷爷想了想,问道:“栓子啊,能知道那三个人为什么要来咱们村劳动改造吗?”
周立学思考片刻,小声答道:“大爷爷,来的应该都不是坏人......”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压低了音量,用更小的声音继续道:“都是文化人,两个大学老师,一个医生。”
虽然队里没明着让几个村自己挑人,但因为周老爷子还在村里,所以大队也没给山脚村分配什么麻烦的人物。
大爷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明白为啥文化人会被下放到山脚村这么个山旮旯的小村子里来劳动改造。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了周立学一眼,拐杖敲在地上的石砖上,发出笃笃响声,等到其他人安静下来时,才说道:
“人家既然被分到咱们山脚村,只要不给咱们惹麻烦,那就别去欺负人家,好好种地,好好劳动。”
听到大爷爷这么说,周立学终于舒了一口气,大爷爷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来的人好好干活,不惹事,那就跟那几个知青同样对待,要是来的人跟那个褚知青一样是个惹事精,那就不用留情面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