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国心想也是，收回目光嘟囔：“村长家以前省吃俭用，一个饼还要掰成两顿吃，如今倒舍得吃了……”
“你懂什么？”周武冷哼一声。
他家的粮食昨日折损了大半，今日开始得勒紧裤腰带，再看周康一家大快朵颐，他酸得不得了。
于是他恶言揣测：“我就说他中饱私囊，之前在村子里呢，还得装模作样，如今出来了，你看，不就原形毕露了？”
周忠国点点头，爹说的有道理。
不然村长家哪有钱买肉？
他按捺不住暴脾气，恨恨捶腿：“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和他说道说道。”
凭什么自家连肚子都填不饱，他却吃得那么好？
那可是乡亲们的血汗钱！
即便无凭无据，父子两人却料定周康中饱私囊，周忠国说着起身，才走两步，就被周武拽住。
“等等！”
“爹。”周忠国不高兴，“你拦着我干啥？”
“你不要命了？”周武声音拔高，满脸沟壑透着不悦，反应过来后又急急压低声音。
“你是时昭那丫头的对手？”
自然不是。
这点自知之明周忠国还是有的。
从前在桃花村，无人把时昭放在眼里，可经过逃难路上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人再敢小觑她。
她虽是女儿身，可连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
何况若无她，乡亲们早葬身在风雪中了。
除了几个待她亲近的，大多人对她又敬又怕，周武也不例外，何况往后要她的时候还多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周武啰啰嗦嗦讲完道理，周忠国恍然大悟，可还是不甘心：“可咱家都没吃的了，他家却吃那么好……”
“那你还想咋滴？”周武反问，“过去抢？”
周忠国噎住，他哪有那雄心豹子胆？
“既然不敢，那你就好好待着。”周武强行把他按坐下，摇摇头，也不再多言了。
如今天大的事，也得到江陵府再说。
其他村民也是心思各异。
不过无人敢闹事，一早上风平浪静。
吃饱喝足之后，一家人又睡个回笼觉，醒来后神清气爽，往外一看，雪又下大了。
休息一早上已经足矣，周康招呼村民继续赶路。
风雪更盛。
一行人步步艰难，顶着风雪，脚深深的陷入雪地，却不敢停下。
每走一程，村民们的粮食就少一分。
三日后——
一行人幕天席地休息，顺便填饱肚子。
炊烟袅袅，转瞬被寒风吹散。
叶富贵取出装米的罐子，低下头一看，已见底了，愁容满面道：“唉，这可怎么办？”
林氐凑头过来一看，也是唉声叹气。
“怎么办？凉拌。”
她一张脸布满愁苦，思前想后：“我记得前两日我择了不少野菜，今日就煮了吃吧。”
叶富贵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野菜只用水煮，不加油盐，清汤寡水的，难以下咽。
不过如今能填饱肚子就是万幸了。
晚上的粮食还没着落呢。
休息片刻后，一行人继续赶路，可叶富贵总是心不在焉的，到晚上扎营时已是饥肠辘辘。
可家里没吃的，除了干饿着，他别无他法。
反观时昭家，粮食充足，正忙着做酸菜肉炒饭，香味四散，勾得叶富贵馋虫乱窜。
“唉！”
他重重叹出一口气。
“别看了，再看也没你的份。”叶氏饿了一下午，这时有气无力的，在他身边坐下。
“省点力气吧，今晚早点睡，明日会有办法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
叶富贵强颜欢笑，点头道：“睡着了就不饿了。”
话虽这么说，可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他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被吵得睡意全无。
外头的饭香菜香无孔不入。
“要不……”叶富贵翻身坐起来，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艰难，“我去找村长……不，昭儿借点米吧？”
他的目光穿过缝隙，看着外头的景象。
时昭一家子正在吃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叶富贵看得见她碗里的炒饭色泽金黄，粒粒分明……
想吃。
他咽下一口口水，眼中尽是渴望。
叶氏一动不动地躺着，抽不出半分力气，却毫不留情的给他泼冷水：“别想了，你忘了村长先前说的话？”
看叶富贵一声不吭，她加重语气。
“村长说，今时不同往日，虽有乡里乡亲的情分在，可如今只能自顾自的，若是谁向他要粮食，他就不做这个村长了。”
这些话叶富贵自然不敢忘。
可是……
他喃喃自语一般：“我是借，不是去要。”
人总是贪生怕死，他正值壮年，还不想死在风雪中，连一个埋骨处都找不到。
“我去试试。”身随心动，他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若是村长不借，我也……不怪他。”
雪下个不停。
放菜热气腾腾的出锅，很快便丧失温度。
时昭速战速决，三两口将饭扒干净，收拾碗筷准备去洗时，听见叶富贵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
“村长。”他叫。
她回头看了眼，短短几日，叶富贵就瘦了许多，站在那里仿佛一根竹竿，随着寒风左右摇晃。
“呦，富贵。”周康回头见是他，在衣摆上擦干净手，赶紧站起来往他走，“你这是病了？吃了没，方才我见你家没生火，正想吃完后就去找你呢。”
顿了顿，他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找我要说啥？”
叶富贵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目光在周康和时昭之间游移好几次，最终还是选了前者。
“村、村民……”他一开口，莫名得结巴，“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一趟。”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得偷偷摸摸的？
周康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过去了。
“行。”
时昭本不在意，闻言眉目微动，留了一个心眼，竖起耳朵偷听。
奈何风太大，她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村我……我家……米……”
“求求……”
“我是借……以后还……”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周康的神色晦暗不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时昭，又回头对叶富贵说了句什么。
叶富贵听完后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两人并肩向时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