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寂静。
满地白雪,看不出天地本来的样貌,过了不知多久,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三从雪里钻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有、咳咳!有人吗?”
所有人悉数被埋在雪下,目光能及之处空无一人,苏三缓过一口气,拉着腰上的绳子找人。
“老伴,老伴!你在哪?”
循着绳索,苏三找到某处,立即跪下挖人:“孩子、他娘……你撑一会。”他咽下干燥的空气,哆哆嗦嗦道。
“我来救你,这就来救你。”
雪冰冷刺骨,他却像浑然不觉。
不知挖了多久,他手被冻得青紫,终于挖到一片衣角,顿时双眼放光,赶紧加快动作。
十几步外。
幸亏有异能护体,时昭并无大碍,费力扒开雪钻出来,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万幸,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腰间系的绳子两端绵延进雪地下,时昭缓过一口气,就连忙回身刨雪,先将小七刨了出来。
小七双目紧闭,面上血色尽褪。
时昭的手伸到她的鼻下,屏息凝神好一会,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下。
还活着。
不敢耽误,她扒小七抱到一边,让她平躺着,继续往下刨,累出了满头大汗也不敢停。
随后救出的是周文德。
周文德被吓得昏迷不醒,确认他还有一口气,时昭就将人丢在一边,没有多管。
随后又陆续救出爷爷奶奶,再往下刨,却只有一截空落落的绳子,时昭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燕元洵呢!?
身后响起破雪而出的声音,时昭猛地回头,正见燕元洵从雪中钻出来,随后又捞出冷辉。
察觉她的目光,他侧首。
时昭眼中的担忧还未来得及褪去,隔着几十步,两人四目相对,燕元洵高高挑起眉。
“在找我?”
时昭绷着脸,一声不吭。
此时无声胜有声,燕元洵了然一笑,拍走衣上的积雪,依旧是平日那副慢条斯理的神态。
他解释:“方才冷辉被风吹走,情急之下,我解开绳子去救他。”
原来如此。
时昭心里这么想着,扭过头不再看他,却口是心非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担心你。”
燕元洵笑而不语。
积雪足有两丈高,绵延出视野外,要想在其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有绳子,各家有一人醒来后,就顺着绳子找出家人。
过了大半个时辰,人总算找齐了。
虽说许多人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可有一条命在,也不敢奢求太多。
劫后余生后,天空依旧风平浪静。
可如今大家心有余悸,总怕又来一场大雪,瑟瑟发抖挤在一块,连啜泣声都格外小,唯恐惹怒老天爷。
无人说话。
过了良久,时昭四肢积攒起力气,看爷爷还昏迷不醒,站出来维持局势:“各位乡亲,听我说。”
几十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
时昭目光扫过一圈,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平稳:“方才我大概瞧了眼,约莫并无人丢失。”
“为了确定,大家左右看一眼,看看自家是否都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大家嘶哑的声音陆续响起:“我家的人全都在。”
“我家的也是。”
“我家没人丢。”
几道声音过后,刘芝双眼无神,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喃喃自语一般:“我家石头呢,石头……”
周正明环顾左右,没看见周文德,心顿时一紧,正要对刘芝发难之际,时昭的声音抢先一步.
“在那边。”她语气不耐。
顺着她手所指住,周家人转头,看见远处蜷缩在地上的周文德。
刘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一动不动好一会,确认自己并未看错,才哭天喊地着扑了过去。
“石头!”
其他人连忙追来过去。
懒得多看这一家人几眼,时昭眼皮微抬,继续道:“既然无人丢失,那一切好说。”
“你们先休息一会,等缓过来了,再去找到清点自家的行李,若是有丢失的,来告诉我一声。”
方才九死一生,众人的三魂七魄少了一半。
这时已然成了傀儡,时昭说一句,他们就动一下。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陆续来报。
“昭儿,我家的锅碗瓢盆都不见了。”
“我家的米少了一半。”
“我家的……”
时昭听了好一会,确认损失并不惨重,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家除外——
周正明家。
先前他们不把时昭的话放在心上,并未绑起行李,等暴雪一到,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行李?
这时寻遍了方圆几十丈,也不见行李的踪迹。
一波才平,一波又气,周成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情不自禁道。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一找……”
话未说完,周福斩钉截铁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如今他也算想清楚了,钱财再多,那也是身外之物,哪有自己的命要紧?
如今赶路最要紧,去找行李,八成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成顺只好作罢,心里发愁得很。
就剩这点粮食,过几日就吃完了,怎么办……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媳妇……儿子!你们在哪?你们别吓我啊,快出来……媳妇!”
时昭手上动作微顿,不是没人丢失?
苏三侧耳细听好一会,犹豫道:“似乎不是我们村的人……咦,我记得之前附近不是没人啊。”
不过转念一想,方才那么大的风,连粮食都能吹走,吹来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
时昭心知肚明,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循着声音,时昭翻到山的另一边。
这里也被积雪覆盖,白茫茫的天地间,男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是唯一的颜色。
时昭一眼看见他,快步走近。
男人哭得专心致志,等她到了近前才听见脚步声,立即回头,双眼一瞬间亮得惊人。
“媳妇……”
定睛一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双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他失魂落魄的垂下头,身形摇摇欲坠。
时昭看在眼里,走近后道:“你在找何人?兴许我见过,不如与我说一说,我想一想,如何?”
男人闻言又打起精神,连忙点头。
“那先多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