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这么大,却被积雪压倒了,你想想,就咱们那些破茅草屋,又能撑的过多久?唉!”
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
幸好啊!
先前对离村有怨言的人羞愧不已,纷纷低下了头,有人大大咧咧道:“村长,我这人就是傻,先前误会了你,才说出那些话,你可别介意。”
“害,这种小事,我没放在心上。”周康一笑带过,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赶路。
“走快点,天黑前,咱们得找到地方休息。”
他越是不在乎,他们越是良心难安。
那几人下定决心,以后自己不能再听风就是雨,打起精神,高声回应:“好嘞——”
逃难匆匆,每隔一个时辰才能休息片刻。
大家席地而坐,烧开结冰的水,时昭看了眼陶罐,发现自家的水已所剩不多了。
没水可不行。
她眸光一转,有了一个主意:“爷爷,我有话和你说!”
她三两步跑到周康前,周康也正发愁水罐见底,就听她道:“水不多了,爷爷有什么法子吗?”
“没有。”周康实话实说,弯着腰一脸愁。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时昭弯了弯眼,故意卖了个关子,“爷爷,你抬头看,看见了什么?”
周康莫名抬头,只看见了漫天飞雪。
“只有雪。”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求饶道,“昭丫头,你就直说吧,别让爷爷猜了。”
时昭莞尔一笑,这才道:“爷爷你傻了?雪能化水,可地上的雪太脏,喝了会闹肚子,那咱们就喝天上的雪。”
“怎么喝?”周康不解她意。
“简单。”时昭三指摩擦,打了个响指,“咱们手头上都有罐子,只要咱们一边赶路,一边用罐子接雪,可不就有水了?”
这个法子虽然笨,可的确有用。
“有道理!”周康眼前一亮,赶紧去安排。
他挨家挨户去说了这个法子,村民们马上按他所说的办,周福拿出罐子,目光突然闪了闪。
“苏秀才啊。”他抱着罐子,转头问,“你家不接雪?”
“接!”苏城赶紧翻罐子。
他这一路坐在周福家的牛车上,不见一丝赶路的狼狈,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出门游玩呢。
周福一开始本是有心讨好,眼下却生出了怨言。
他自家都顾不上了,还帮他?
于是他不再客气,直言道:“苏秀才,你看我家这大罐子,也不方便拿在手上,我打算放上牛车,也好省点力。”
苏城屁股稳稳当当坐着,没动:“那你放吧。”这破牛车,再放一个罐子,难免会挤,可挤就挤吧。
让他走路,他是万万不愿的。
周康见他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把话说的更直白了:“你看你下来走路,给我家罐子挪个位置吧?”
“这怎么行?”苏城大惊失色。
他赶紧推了死尸一般的刘翠花:“你下去,矫情了这么多天,你的腰早就好了吧?”
周康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这哪是男人,简直是个窝囊废。
不过他没将心里话宣之于口。
刘翠花扭了扭水桶腰,立即“哎呦”一声,也是不情不愿:“当家的,我还疼着呢,走不了。”
“你别装模作样。”苏城不悦。
不管如何,他打定主意不下马车,否则他怎么受得了?哪像她,皮糙肉厚,忍一忍就是了。
“当家的,你这话……”
眼看夫妻两人要吵,周福烦不胜烦,语气不耐的打断:“别说了,你们两口都给我下去,我捎你们一天,也够仗义了。”
两人都是噤了声。
苏城还想再求一求,周福直接上手拉他:“苏秀才,我敬你是个读书人,你可别得寸进尺。”
苏城上最要脸面的,做不出厚着脸皮赖着的事。
他只好跳下地,走了几步,还是满腹牢骚——这周福,实在太过分了!
走着瞧,以后有他求自己的时候!
刘翠花伤势的确不见好,才落地,就嚎个不停:“我的老腰啊,可真的要断了,哎呦,哎呦……”
苏城连扶一把都不肯,自顾自走了。
苏华还拿着大包小包,可总不能扔下娘不管,最后只能认命的背人,才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过了正午,低垂的乌云压在上头。
大伙连续赶了两个时辰的路,身心俱疲,奈何方圆几里连棵树都不见,实在不适合休息。
雪越来越厚。
走至这时,步伐已沉重极了,所有人不发一言。
年轻的精力旺盛,倒还好些,可周秀一把老骨头,双腿软的好似面条,哆嗦个不停。
时昭察觉到了,二话不说弯下腰:“奶奶,上来,我背你。”
“这怎么行……”
不等周秀把话说完,时昭手往后一揽,把她压到自己背上,稍稍用力就把人背起了。
“哎!”周秀一时不防,心悬到了半空,“昭丫头,你快放我下去!”
“不放!”时昭脆生生道。
背上多了一个人,时昭脚步还是稳稳当当,周秀扶上她的肩膀,感觉到手心才硌人的骨头。
昭丫头实在太瘦了。
她稍用力,就怀疑自己会将她压垮。
可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时昭精神得很,迈开步子,脸不红气不喘:“奶奶放心,我背得动你呢!”
“你一个丫头……”周秀不信,挣扎着要落地。
“丫头怎么啦,丫头就不能力气大吗?”时昭佯装不悦,故意要和她唱反调,“奶奶,你瞧着!”
话音落下,她大步跑了起来。
寒风呼啸而过,周秀惊呼一声,心高高提起,直到看出她的确游刃而余,才放回了原位。
“你啊!”周秀好气又好笑。
时昭跑了几圈,白净的面容泛出血色,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怎么样?奶奶,相信我了吧?”
嘴上说着,她脚下也不听。
“相信了相信了。”周秀哭笑不得,老老实实趴在她的背上,不再挣扎,嗔道,“真是怕了你这丫头了。”
两人其乐融融,笑声落入其它人耳中,疲惫的脸上扯出了笑意。
大家看着,脚上也有了劲头。
冯婶儿捶了捶自己的膝盖,羡慕不已:“秀儿他们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昭儿虽不是亲生的,却不输给别家的亲孙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