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嘴嘟得能挂油壶，一跺脚，扭头跑了：“不给就不给，我也不稀罕，小气鬼！”
时昭哼笑一声，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一夜十分漫长。
与此同时，燕元洵正在赶路。
暴风雪呼啸而来，沉甸甸的云遮住了星月，冷辉用披风护着怀里的灯笼，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积雪没过了脚踝，马车艰难前行。
“主子。”风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冷辉抹了把脸，声音支零破碎，“方圆几里没有可以避雪的地方，我们要不原地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马车内，燕云洵掀起一角帘子。
短短几个时辰，他的面色又苍白不少，白条蒙眼，他看不清周围是何情况，不过想也不会太好。
他沉稳有力道：“雪只会越下越大，继续赶路。”
“是。”冷辉只好点头。
这一夜，极其难熬。
好容易天亮，天地依旧是灰蒙蒙的。
时昭站在破庙门口，用手去接雪花，打了个寒颤：“奶奶，积雪已经没过脚踝了。”
周秀站在她身后，忧心忡忡地点头：“是啊，哎，我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幸好，咱们不在村里了。”
“我们还得继续往东走。”时昭转身，绕过地上堆放的行李，准备做饭，“奶奶，我做些吃的。”
“好。”周秀跟过去帮忙。
过了半个时辰，村民们陆陆续续醒来。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大伙随意做了些吃的，填饱肚子后，准备继续向东行。
雪越下越大。
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将天地连成一片白，周福缩着脖子看了眼，长叹了一口气。
“这雪太大了。”
他心里发愁，回头小声道：“村长啊，这破庙虽然破，好歹能遮风挡雪，可去了外头，那咱们的生死可就只能由老天爷了。”
听出他话里有话，周康停下手头上的活，敛起神情：“你想说什么？”
周福讪讪笑了声。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村民们惧冷，缩头乌龟似的围在一起，提起要赶路，都是一脸萎靡。
仿佛有了底气，周福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村长，今日我们就在此地休息吧，等雪停了，再继续赶路。”
“不行。”周康瞪了他一眼。
周福不高兴了：“为什么？”
其余村民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时怨气冲天的附和：“村长，歇一天有什么关系？”
“今天这鬼天气，要是强行赶路，我们一村人都得交代在路上。”
“就是，歇一天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昭却迟迟没说话。
——这群蠢货。
她撇撇嘴，正要出言帮周康，周康抬手示意大家不必多言，不苟言笑的面容多了几分严厉。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周康目光扫过之处，众人慢慢噤了声，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能让你们歇，可寒灾能让你们歇吗？还是这雪一日不停，你们就留在此处一日？”
“你们带了多少粮食？等吃完了，就在这喝西北风？啊？我看你们是被门夹了脑子！”
话音落下，周康重重捶了下门框。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且所说字字在理，叫得最凶的几人一愣，随即羞愧地低头。
周福脸皮发烫，也明白是自己考虑欠周了。
他不敢再提这茬，闷头走了几步，“叮叮当当”收拾起东西，若无其事道：“好了好了，准备赶路吧。”
众人各自散开，很快重新上路。
出了破庙，寒风扑面而来。
村民中各自拾了根棍子，拿在手里做拐杖，在雪地里步步艰难，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如今逃难，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走出不久，周秀左腿膝盖隐隐生疼，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这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偏被时昭听见了。
“奶奶。”她扶住周秀的手臂，眉心一跳，面色难掩担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休息一会儿？”
周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却咬紧牙关，不肯停下休息。
“算了吧。”
她朝时昭笑了笑，温声道：“咱们走在队伍最前头呢，若停下来，又得耽误功夫。”
“可是……”时昭面露不赞成。
不等她继续说，周秀摆摆手，虚弱的声音被狂风吹碎：“没事，小毛病而已，丫头不用担心我，走了走了。”
时昭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音，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突然，一阵狂风迎面吹来。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寒气如同千万根针，针针朝周秀的膝盖扎。
这下她装不了了，身体一个不稳，“砰”地砸入雪地里，时昭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她。
“奶奶！你没事吧？”
走在前头的周康听见动静，回头一瞧，不管不顾拖着沉重的步伐折返回来：“秀儿！”
前进的队伍停在雪地中。
苏城走在末尾，幸灾乐祸的笑了声，故意煽风点火：“哎，秀儿，你这是咋了？可别拖咱们的后腿……”
话未说完，一道目光扫向他。
时昭只是看着他，双目比漫天飞雪还要冷，苏城像被冻住一般，下意思住了口。
其它村民就有人情味的多了，七脚八手的扶人。
“快起来，别在雪里坐久了，等会更难受。”
“秀儿，你还坚持的住吗？”
“没事，没事。”周秀脸色比纸还白，皱巴巴的面容更显老了，拍走身上的雪，苦笑道，“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毛病？
时昭眉心一动，正准备细问，周康看出她所想，唉声叹气道：“你奶有关节炎，平日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大事，可现在……”
他的未尽之语，时昭心知肚明。
这关节炎，是受不得寒的。
但队伍不能耽误在此处，在周秀的再三催促下，一行人重新上路。
可周秀不好受，每走一步，膝盖就疼一分，脸色难看极了，时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样可不行。
她执意陪着周秀，不多时，两人就落到了队尾。
趁旁人看不见，时昭掌心绿光流转，悄悄按上周秀的后背：“奶奶，我们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