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天河看到这一切后,抬头扶上额头,后退了几步。
“你的思绪引来了邪祟,才让它们有了可趁之机。”虹珂将手一收,朝他说道。
天河放下手,重重的靠在柱子上,抬眸看向虹珂,“你们...是巫族?”
虹珂和惊梦对视一眼,“我叫虹珂,东海幽隐士,这位是鬼门桃源人惊梦,还有那个可御使风神之力的少年,名叫阿鸢。”
天河的目光一一望过三人,“我今天确实听说有几位贵客不远而来,是送阿律回来?”
“不是送回来,”惊梦立刻敏感的回应道,“因为他魂魄受损,所以我们来请藻荇夫人帮忙。”
天河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还要带他走!”茯神鸢上前一步说道。
“带他走?难道你们不知道流星宫少主的职责?”天河直起身,面色有些沉肃。
惊梦冷冷的望着天河,“他不是少主,只是我们的弟弟。”
“你说什么!”
“欸欸...我说你们...”虹珂赶紧上前缓和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阿律也有,你们在这争...没用,不如等阿律出来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天河闻言,幽幽的转过目光看向虹珂,“可惜流星宫的少主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惊梦冷笑一声,“若我们偏要给他这个权利呢?”
天河眉头一皱,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但就想试试。”惊梦直勾勾的看着他道。
天河盯视着惊梦,深吸了口气,随即陷入了一阵沉默。
茯神鸢见状,赶紧给旁边的虹珂递了个眼色。
虹珂轻咳了一声,“天河,其实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
“藻荇夫人说...你心爱之人不见了...”
天河眉头更紧了。
“不如和我们详细说说?也许...我们真可以帮到你?”虹珂说道。
天河扬起下巴,端详着他们沉吟了一声。
“哈,是,初见我们都没给彼此留下好印象,”虹珂叉腰说道,“但天河你应该知道,若你再这样郁郁不乐下去,那些邪祟早晚还会来。”
天河扶在柱子上的手紧紧攥起,犹豫了一会儿,“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啊?这个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虹珂一面热情的笑笑,一面疯狂的给还在冷着脸的惊梦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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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香,我一直在等她,可她一直没有来。”天河站在沧浪亭中,又眺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瑞香?”茯神鸢抱手问道。
“这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因为我们认识的那天,刚好是瑞香花开的时候。”天河说话的时候,嘴角竟然浮现一抹淡淡的幸福笑意,“她是这半夏湖中的珍珠女。”
“珍珠女...?”虹珂眨了眨眼睛。
“是妖精吗?”茯神鸢小声问惊梦道。
“只有在水质澄净,灵场纯明的湖泊海洋里,珍珠才能在蚌壳中化形为精,”惊梦解释着点点头,“是,可以说瑞香是个妖精。”
“她是这个天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妖精。”天河转过脸来强势的纠正惊梦道。
惊梦挑了挑眉,按耐住脾气问道,“那...她怎么不见的?”
天河又转回头去,“瑞香冬天时耐不住天气的寒冷,必须沉到湖底避寒,只有春暖花开时才能浮到水面来晒太阳,我...就是去年春天在湖中小岛上遇到她的...”
天河说着,眼中竟然闪烁出了点点泪光。
“去年寒露时我们就约定好,立春就在岛上相见...可我等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我曾尝试到水下寻她...可就是不见...”
“什么?!”虹珂没待他说完,就睁大眼睛打断道,“天河!你下水了?!”
“怎...怎么了?”惊梦和茯神鸢都一脸茫然。
“觉醒后的天狗是不能下水的!”
“不!不能下水?!”茯神鸢一惊。
“噢,”虹珂摁了摁太阳穴,“我一时心急,没说清楚,是不能沾阴气至甚的地水,天雨或露水都是可以的。手臂...能让我看看吗?”
虹珂一面解释着,一面走向天河。
天河眉头微微一皱,迟疑着才撸起了宽袖。
“难怪会引来邪祟...”虹珂看着他手臂上沾染的阴湿之气倒抽了口气。
“天河,湖水再清净,对于你们天狗一族也极为阴寒,你怎么能这么不顾一切...”虹珂说着就开始帮他祓除阴湿之毒。
“你有深爱的人吗?”天河却凝着虹珂的眼睛问道。
虹珂眉眼一颤,抬眸看向天河,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呢?”天河又看向惊梦和茯神鸢。
茯神鸢迷茫的摇摇头,惊梦却显得有些心虚。
“那你就应该知道,为了那个人,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天河就这样看着惊梦,坚定的说出了这番话。
惊梦暗自咽了口口水,对感到怪异而转过头来瞧向自己的虹珂和茯神鸢赶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天河苦笑了笑,“可就算我想为她不顾死活,也没了机会。她,就这样消失了...”
“那小珍珠会不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茯神鸢问道。
天河不解的抬头看向他。
“你们知道,珍珠嘛,蚌壳嘛,随着水流来,随着水流走,像风一样居无定所,恐怕是流连在哪里贪玩,忘了与你的约定也说不定...”
他话音才落,天河的脸上血色就瞬间退尽。
虹珂见状,眉毛一抬,看着天河干笑笑,“别听他胡说,小孩子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茯神鸢不服气的还想说话,虹珂就一把捂上了他的嘴,“童言无忌,不好意思...”
天河心里的弦彻底崩裂了,他顺着柱子缓缓坐下,歪过头靠向一侧,“太多的可能...太多的猜测...却殊途同归,看来,我再也见不到...瑞香了...”
惊梦见他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叹了口气,看向茯神鸢,“厉害!好好的人,差不多被你说断气了!”
“啊?哈哈...”茯神鸢挠了挠头。
虹珂愣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不过啊,瑞香...天河不是给她取了名字吗?”
“啊!是啊!”惊梦顿时恍然大悟,“那她就不是无法寻到踪迹的小珍珠了!”
“唔?”天河一听有些茫然,急忙抬头问道,“你们有办法?”
“有!”虹珂对天河说道,“幽隐士和桃源人都有以名寻物之术。”
“真的?”
“只是...”惊梦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为难。
“水中之物,恐怕还是水灵之术更有效。”虹珂得意的挑了挑眉。
惊梦斜瞟了一眼他,却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那就你来。”
天河立马来了精神,站起身整理了袖袍,郑重的朝虹珂三人拱手,“那还请三位倾力相助,帮我找到瑞香。”
虹珂微笑着放下手,嫌弃的擦了擦茯神鸢的口水,也拱手道,“好说,好说。只是要找到瑞香,还需你的配合。”
“没问题,”天河立刻点头说道,“要我怎么配合?”
虹珂叉起腰,往四周看了看,眸光却瞟到也随着他在到处找什么的惊梦,他笑笑,“做什么?想偷师啊?”
惊梦愣了一瞬,“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找什么而已。”
“那就你来吧!”虹珂诡异的挑起唇角笑道。
“啊?我?”惊梦不解的指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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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手抱一面银纹宝镜,站在庭院中央,她双眸直勾勾的瞪着虹珂,不断释放出不满的情绪。
“惊梦,你可要抱好了,这螺母游可是我非常辛苦才从阿青那里抠出来的咒器,要是打碎了,我就只好去找神龙君要补偿了...”虹珂抿嘴笑道。
惊梦闻言,觑了觑眼,咬着牙根也笑了笑,“那麻烦你快点,我这个人形支架也是有忍耐限度的。”
“嗯嗯,好,这不就开始了吗?”虹珂说着扬起手,手指对着那边名唤螺母游的宝镜一弹,镜中顿时荡开一圈圈涟漪。
“天河,来吧。”虹珂冲天河点了点头。
天河吸了口气,朝镜面小声呼唤两声,“瑞香...瑞香...”
他的呼唤落到水面,轻轻吟唱了片刻,水下就仿佛有什么在游动,晃起了翩翩波纹。
惊梦见面前三人面容惊奇,眸光也逐渐明亮,遂也想低下头看看镜中究竟显示出了什么。
“惊梦,别动。”虹珂抬起手,肃声说道。
“怎...怎么了?”惊梦刚忙抱稳镜子,好奇的问道,“出现了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画面...”茯神鸢眯着眼睛回答,“水中...有一只...鸢?”
惊梦眨了眨眼睛,“水中有一只鸢?”
“看上去像一只纸鸢。”虹珂说道。
“纸鸢...”旁边的天河喃喃一声,不敢相信的蹙起眉头,“这只纸鸢...!”
“怎么?纸鸢怎么了?”惊梦望向天河问道。
“去年瑞香要离开回湖底避寒时才和我说,说她想放纸鸢...”天河声音有些颤抖,“于是我就和她约定好,等今年春天她回来,第一件事,我就带她放纸鸢!然后我问她想要什么样子的纸鸢...她说...她说想要一只红白相间,还带着珍珠项链的...纸鸢...”
镜中浮现的那只纸鸢,正是红白相间,颈间也画着一串珍珠项链。
虹珂沉吟一声,伸手在镜面一探,“这只纸鸢,今天白天还出现在天空中。”
“什么?”天河难以置信的说道。
“螺母游能通过你的心流寻人,而且镜中出现的画面通常都是那人当天最后出现的位置...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虹珂说着皱紧眉头,“为什么是只纸鸢...”
“啊?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纸鸢?”茯神鸢眉头越皱越紧。
惊梦瞥了他一眼,“虹珂的意思是,天河明明叫的瑞香的名字,像螺母游这种上等咒器,优先显示的当然是瑞香,哪怕是一颗珍珠也能解释,可都不是,居然是一只画着珍珠项链的纸鸢...等等...”
惊梦说着凝起眉头,“难道是纸鸢上有瑞香的气息?”
虹珂猛然张大眼睛,对惊梦点了点头,“对!一定是这样!”
“纸鸢上有瑞香的气息?难不成...”天河倒抽了口凉气,“瑞香遭遇了什么不测?!”
“天河,你也先别乱猜,”虹珂说道,“自己乱了方寸。”
“是,”惊梦也赞同的点头,“我想...可能不只是你在寻找瑞香,瑞香...似乎也在想着办法的寻找你...”
“寻找我?”天河深吸了口气,心中却无法不被不祥的预感笼罩。
虹珂抿着唇思忖了片刻,又问道,“天河,你们这附近...有能放纸鸢的平坦地方吗?”
“这附近...”天河想了想,思绪有些混乱,随即摇摇头,“没有啊,槐泉岭山峦叠嶂,到处是悬崖峭壁...”
他说着猛地一顿,眼中微光一闪。
“想到什么了吗?”惊梦抱着宝镜朝前一步问道。
天河面色有些僵硬,徐徐转过身,看向沧浪亭。
“怎么了嘛?”茯神鸢皱眉问道,“怎么忽然像见鬼了似的?”
“白石沙洲...”天河迟缓的抬起手指向远处,“立春后,只要站在亭中...就能看到漫天飞舞的纸鸢。”
“哈?!”
惊梦,茯神鸢和虹珂三人皆同时一惊。
“难不成瑞香一直就在白石沙洲?”天河紧皱着眉头问道。
虹珂那双水灵的眼睛转了转,抿唇一笑,“那不如...明天我们去走一趟?”
天河目光一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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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惊梦,茯神鸢和虹珂先到了郎星楼,原本想上楼偷偷看一眼白雅和鱼师青如何了。
可才走到楼下木梯,就听楼上南弦古琴声不似昨夜婉转悠扬,早已进入了恬静清淡之境。
他们屏声静气聆听了一阵,生怕上楼的动静扰了这静如止水的灵场,便互视一眼,彼此立刻领会了眼中之意,都点点头,小心的退了出去。
过了郎星楼,他们三人又到云门外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
当然,探头探脑的只会是惊梦和茯神鸢。
“请问,里面怎么样了?”惊梦问道。
“放心吧,桃源人,”侍女笑道,“里面一切正常,进行得十分顺利。”
“哦!是吗?!太好了!”茯神鸢一扬眉笑了起来。
两个侍女抬眸瞟了茯神鸢一眼,便捂嘴神秘的咯咯笑了起来。
“欸?你们...在笑什么?”茯神鸢茫然的问道。
侍女们羞怯的摇摇头,“没什么,公子,你们快去宫门口吧,大少主和...阿俏娘子,可等你们多时了。”
说罢,她们不知为何,又窃笑起来。
惊梦眯了眯眼,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虹珂却了然于心的挑了挑眉,一把搂过茯神鸢的肩膀,“走吧!阿俏娘子在等着呢...”